就这样摸爬滚打,直到快天亮才找到住处。同学们早睡熟了,不过灯还亮着。我看了他们一眼,只见有的打呼噜,有的说梦话,有的呲牙咧嘴,啊!原来人睡着的样子是这样可怕!我快快地钻进被窝,蒙上头,心咚!咚!咚跳个不停。没睡着,起床号响了,我和大家一起去上工,没人问我昨晚丢失的事。
砸矿石的活儿干了将近一个月,接到县委通知,让初中部同学回去复课。当晚带队老师告诉我们:明天上午休息,下午“参观”,晚饭改善伙食,后天回城。听到这消息,大伙高兴极了,第二天上午美美睡了个懒觉。
下午去参观,先观摩了我校高中部同学的土高炉,了解了炼铁流程,观看了放在不远处的一堆堆“钢铁”,然后又参观了几家屡放“卫星”的“先进单位”。
结果让人十分失望,这哪里算是什么钢铁?只不过是把铁矿石外皮融化,粘在一起罢了!也有把收来的铁器炼在一起的,还能看出原来器物的形状。
这就是我亲身参于并看到的大炼钢铁实况,全国的情况我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大炼钢铁”实在是一场劳民伤财和得不偿失的蠢事!
我们初中部同学回到了县城,然而我的家已经没有了。姐姐被从法院赶出来,发配到高界(界石铺)商店当营业员,妈妈带着玲玲和平随姐姐搬到高界去了。
找妈妈去!我下定了这样的决心。我先在爷爷处落了脚,当天晚上去车站,想问问能不能搭一个去高界的汽车。可我有点胆小,不敢去问,正在徘徊之际,恰逢外祖父遛弯路过,他问我在干嘛?我说我想搭个车去高界找我妈妈。他听了大声对我说:“这么大娃娃了坐什么车?就四五十里路,一奔子瓦(跑)到了嘛!”
我决定听外祖父的话走路去高界——事实上我也没钱买车票。当晚我住在了爷爷家,和爷爷说了大半夜的话。
第二天天刚亮,我吃了点东西上路了。按外祖父的指点,我顺着公路一直向西走,先是川路,后是山路,越走越荒凉,越走越人烟稀少,也越走越害怕,生怕遇到野兽和坏人。
我找了根木棍拿在手里,并大声唱歌为自己壮胆。一路上没吃没喝,恐惧却让我越走越快,最后连走带跑。我慢跑,快跑,再慢跑,再快跑,跑!跑!跑!
我以惊人的速度,大约用了四个多小时,到了界石铺。
回想起那时的苦难,实在让人心酸,我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啊!现在的话,别说孩子,就是大人,步行四五十里路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更何况还饿着肚子呢?
见到妈妈姐姐和两个小外甥,高兴极了。妈妈双手捧着我的脸,仔细端详着,喃喃地说:“黑了,瘦多了!”眼泪唰唰地洒在我的脸上。
妈妈和姐姐住在一家农民的破旧窑洞里,很小,做饭睡觉都在里边。姐夫住在集体宿舍,接受监督改造,我没能见到。
妈妈和姐姐尽其所有,让我吃了两天饱饭,第三天打发我回城。姐姐走后门买了一斤糕点、一斤红糖,让我带给爷爷。
回程还是步行,听从别人的建议,我不走公路改走“官道岔”小路,据说近一些。起初我边走边哭,舍不得离开妈妈和姐姐。后来不哭了,一路所见不但让我不敢哭,简直让我魂飞魄散!
“官道岔”小路上有稀稀拉拉几个村庄,沿途我看到了躺在路边的死人,还有即将死去的人,也看到了眼睛血红半死不活的人——据说吃了人肉的人会变成这样。看来这地方早于其它地方进入了大饥荒,眼前的情景,让我亲眼见识了什么叫尸横遍野。我胆战心惊,落荒而逃,黄昏时回到了县城。
我无处可去,只好再到父亲家,父亲那时不在家,在“引洮工程”当随队医生。我说明了来意,爷爷很高兴,继母也爽快地接纳了我,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两个弟弟祥利、恒利都还很小,对我很亲切。从此我就吃住在这里,继续上学。
因为落了很多课,学校就加快进度,囫囵吞枣赶完了一学期剩下的课。
1958年终于结束了,中国人民度过了狂热的梦魇般的一年。
在这一年里,好像被无形的棒子赶着一样,中国的官员和百姓,人人不甘落后,个个奋勇当先,整人、斗人、折磨人,达到了极致。胡思乱想、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主导了人们的言行,而这一切都被视为“革命行动”。
明明是胡言乱语,硬说是伟大真理,明明是劳民伤财,硬说是空前壮举。谎言连说三遍,就变成了“真理”,果真是这样!可怜的中国人苦不堪言,还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包括美国人,都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这些饿着肚子的人还肩负着把他们从苦海里拯救出来的神圣责任,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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