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也好,那些大户也罢,我想没人会想看到此事真的成了吧?若是上下一心,徐县尊就算有再大的心估计也没用,这又是怎么回事?”周敏问。
考进士出来有资格做官的人之中,真正知道该如何治理地方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所以要治理地方,离不开县衙的一整套班子。毕竟县令三年一换,但这些属吏却基本上不但是终身制而且是世袭制。他们自己之间,跟县里大户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对当地事务的了解和掌控,都是空降的县令所远不能比的。震慑不住下面的人,被架空成了光头县令的先例又不是没有,高顺县这些人就那么听话?
之前齐老费说这件事周敏或许会有办法,齐世云虽然跟着他回来了,但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一个小姑娘而已,就算有些能耐,又怎么可能明白这官场中事?
但听到周敏这个问题,他心下诧异的同时,也不免信了几分,因此也没有隐瞒,直接道,“敏敏你说得不错,但这种事,总归要有人承受明公的怒火。”
周敏恍然,那个被推出来承担怒火的倒霉鬼,就是齐世云这个在县衙里没多少根基的人了。县衙的位置都是有数的,他靠着上一任的陈县尊才能站住了这个位置,但现在靠山走了,就有人想利用徐县尊,再把他给弄下去。
所以这件事,着急的不是县衙上下,而是齐世云。
“我明白了。”周敏低头想了想,问,“那世云哥想要个什么结局呢?是直接让这位徐县尊离任,还是只要他安分些就好?”
齐世云闻言吓了一跳,心道周敏胆子也真是够大的,他连让徐县尊安分些的办法都没有,她却已经直接想把人给撬掉了。
别说,齐世云还真的有些动心,但是转念想想,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成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再来一位新县令,未必就会比徐县尊更好。而他还得重新上下打点,去摸清对方的底细,费时费力。
所以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诱惑,道,“能让明公……安分些就好。”
“那就好,”周敏说,“你要是真的选让他离任,我也办不到,只好让你另请高明了。”
齐世云苦笑,“敏敏,十万火急的事,你就别开玩笑了。有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就是。事情若是成了,我有了好处,也绝不会亏待你。”
“这就不必了。老费叔开了这个口,我又一直承蒙他照顾,所以不得不略尽绵薄之力。我只负责出主意,成与不成,都与我不相干。”周敏道,“既然是那位刘师爷出的馊主意,只要把他解决掉就行了。”
“这我也知道,但听说刘师爷是徐县尊家中为他礼聘,似乎还有些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只怕不好动。”齐世云道。
还有句话他没说,刘师爷是徐县尊的人,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高顺县,刘师爷才是他要倚重的臂助,根本不可能听信陌生的可能不怀好意的僚属的话,反倒将刘师爷撇到一边去。
毕竟一位进士或许不会做官,但一定被告诫过,下头的属吏十分奸猾,要小心应对。
周敏道,“徐县尊不知道追缴欠税的后果,刘师爷未必不知道。他与人做师爷,不替东主考虑,却出这等馊主意,为的应该是各方请托的那些好处。如果徐县尊知道这一点,想来也不会再信任他。这个时候,若能抓住时机,取而代之也并非不可能。”
“徐县尊既然那么年轻就中了进士,即便没能授馆,对仕途也一定很有野心。他想要的,无非是官声和政绩。选择追缴欠税,也只是觉得这里头有天大好处。只要有人让他明白这件事不好办,一个不慎就会出人命,他爱惜自己的名声,或许就会回转心思了。若还有人能带给他更大的政绩,想必他也就顾不上这欠税的事了。”
“妙啊!”齐世云闻言,不由轻轻一拍掌,“我怎么就没想到?”
他能在县衙混得风生水起,可以说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实际上他并不需要有人给他出具体的主意,只是需要一个思路,一个方向而已。而周敏这番话,给他的就是这个。
他现在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同僚们的不友善,甚至已经在算计他这个位置,二才是徐县尊给的压力。
而周敏给出的解决办法是,让他设法成为徐县尊的心腹。这样一来,两个问题便都迎刃而解,而且他还能够从中得到莫大的好处,在县衙的地位更加稳固,甚至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他原本就是因为会办事才被陈县尊看重,现在如果能在徐县尊这里更进一步,将来就算这位走了,再来新人,想动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周敏道,“世云哥不过身在局中一叶障目,只想着怎么应付徐县尊,将他放在了对立面而已。只要转过这个念头,其实我这办法也没什么称奇之处。”
“是没有称奇之处,但却需要足够的能力才能办。”齐世云叹气,“敲掉刘师爷的饭碗,我已经有腹案了。但这献计献策取而代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政绩官声,人人都想要,但要做到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有足够的好处,徐县尊怎么可能被打动?打动不了他,那就万事皆休。
所以齐世云说完之后,立刻摆出诚恳的表情,看向周敏,“一事不烦二主,敏敏既然出了这个主意,那就还是烦劳你,再给设个法子。”
“官员政绩,无非赋税、治安、诉讼、教化、流民等几项。”周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