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思考。为什么穆勒会知道自己和诺亚之间的关系?这份录音带究竟从何而来?越想越不对劲,也无论如何找不到答案。但既然穆勒又一次帮了自己,甚至还因为私藏这份录音没有暴露,也算是帮助了诺亚,应该不是怀有什么恶意才对。
费恩看见穆勒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愧疚,自己这个人又实在不擅长表达,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但穆勒像是仍在记那一拳的仇似的,每次都只阴沉沉地跟费恩打了个简单的招呼,就继续去做他的事情了。
而且费恩也没有多的时间。人事科的事情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在形势越来越紧张的时候,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像是这一整个国家,都在做着临死前的挣扎。
参与了“瓦尔基里”行动的贝克曼自然逃脱不过追捕,被抓到之后处决。
和保罗那次一样,费恩也是在已经执行死刑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他却亲眼目睹了另外一人的死亡。而且是他从没有想过,会出现在柏林的。
施特凡妮·格云瑟。
费恩偶然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由于之前贝克曼发生的事情,这个名字在他的视野中便变得异常显眼。脑海里也一下子出现了那个美艳的女军官形象,紧接着,就是他开枪杀死梅内海姆·亚尼克表哥时的狰狞表情。
他知道,自己也许无法改变她的命运,却被什么力量驱使着,想在行刑前去见她一次。
于是在下班之后,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人打听了收监她的地方。他觉得自从打了那一拳之后,这段时间已经没有脸面再去麻烦穆勒了。所以他只是在刑事部的办公室随便拉了个人来问。
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对费恩突然的要求感到很诧异,但畏于他的官职,还是告诉了他。
当费恩了解到了,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又从后面沉声道:“长官,如果要去就尽早吧。她……可能就在今晚。”
费恩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知道了。”
这样的结局他早就已经料到,只是早晚的问题。
离开了办公室,他按照那人所说的来到□□处。跟看守的盖世太保说明了情况之后,看门人将信将疑地将费恩放了进去,然后继续和同事打牌喝酒。
费恩非常厌恶他们身上那种呛人的烟味,还有醉醺醺的酒气,以及他们聊天时满口的脏话和粗鲁的笑声,丝毫不收敛地、放肆地回荡在走廊中。逼着他赶快穿过走廊往前走。
站定在狭窄的房间门口,费恩隔着铁门上的小窗俯视着瘫坐在里面那张硬邦邦的小床上的女人。
纵是当年她美艳得像绽放的鲜花一般,此时也像缺乏浇灌已久,花瓣和叶子都开始枯萎、发黄、蜷缩,即将凋零。
她缺乏光泽的凌乱长卷发从脸的两侧垂落下来,双手抱着脑袋,像是如果不这么做,那纤细的脖颈便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她的双手也好像粗糙了许多,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大部分都剥落了,露出苍白的本色。
格云瑟的精神看起来已经完全崩溃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费恩的存在,即便是费恩走过来时,靴子踏在地面上发出了非常大的响动。
费恩也没有发出声音去提醒,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很久之后,格云瑟才慢慢偏转过脑袋。
此时,费恩也在惨淡的灯光下,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如果没有前提的那些事情,让他直接看到这么一张脸,他是绝对不会认出,这个女人就是自己当年在达豪认识过的施特凡妮·格云瑟中队长。她穿着和那时一样的制服,却像是突然暴瘦一样,衣服在她身上,像是松松垮垮地挂在架子上,不再有笔挺的轮廓,不再描摹出优美的曲线。她的脸也不像往常红润有光泽,眼睛之下挂着的不知道是黑眼圈,还是她精致妆容的残骸。没有口红遮掩的嘴唇苍白开裂。
“是你?……”从小窗中露出的那双蓝色眼睛,已经表明了来人的身份。格云瑟茫然的眼睛好不容易聚焦到费恩脸上,颤抖着声音确认道。
费恩点了点头:“格云瑟小姐,是我,我们之前在达豪见过。”
她突然站起身,之后晃晃悠悠地像马上要倒下似的,连忙用手扶了一下墙壁才站好。然后她跑到铁门前,踮起脚将脸贴上小窗的栅栏,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费恩,像是要确认他的身份、确认他的存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我会被怎么样?”她惊慌失措地问道,全然不复当时那种妩媚的神态。
费恩其实对她没有什么好感,现在看到她这幅样子,心中却涌起一阵没来由的惋惜。就是这样,战争把所有人都毁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希望这样能让格云瑟稍稍冷静下来:“我现在在这边工作。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达豪么?”
因为距离很近,费恩能够清晰地看见她攀在栅栏上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可是他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去安慰她。他要怎么说?“你会没事的”这种话吗?明明知道这是个晃眼,以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她的下场,如果撒下这个谎,只会对她更残忍。
格云瑟的眼神空洞,像是在回忆,她的声音也在颤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颤抖着:“黑尔加……我听说黑尔加出事了……”
“是的,他出事了。”费恩没有向她隐瞒,他知道这些事情格云瑟肯定也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