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雪风哪天不知不觉招惹了哪个老鬼的徒子徒孙,然后一甩袖子走人,惹得老鬼来报复了。”

管明光不点头也不摇头:“乱猜也没有用,我们这就走吧,去见见奚阁主和他的情人们。”说罢,他展开白色大氅把丁朗月卷在怀中,驾起遁光走了。

他们到达梧州琼阴县的时候,奚雪风正在喝酒。人间正是深秋时节,他坐在一座破落的小亭子里,匝地黄叶堆积。

第八章

长风吹过,黄叶卷地。奚雪风没有束发也没有敷粉,却穿了一身刺目的深红。秋风撕扯纠缠着他的头发和衣袂,酒意替代脂粉染红了他的眼角和面颊。他捏着一根铜簪,一下一下敲着酒杯的杯口,真气激得酒水飞溅而出,胡乱喷洒在他的脸上、衣襟上。

丁朗月和管明光携手而来,两人俱是一袭白衣,衣袍在这样的秋风里来回翻卷,却像是在为那人没有说出口的悲苦祭奠。然而奚雪风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似的,继续一下一下敲击着酒杯。灌满真气的铜簪重击铜杯,发出轰然长鸣。然而那不像是一杯苦酒,却更像一座浸满了鲜血的铜鼓,敲出的是要列阵向前的激烈心绪。

三人静立许久,各自无言。终于,管明光迈出一步,自取随身带来的烈酒,向着天、地与人各祭一握之数,痛饮一喉之后,一掷酒坛,长啸而出。

长啸,是世所流传的最简单的悲歌,唱的是自己,歌的是人情,颂的是天地。不论是俗世中的名流,还是往来云间的修士,都会用这种方式来长纾胸臆。管明光此时发声,声震青空,却是对后辈修士的一种警示。他想要喊醒奚雪风。他过去多听人言,以为奚雪风是一个并无肝肠、游戏花间之人,让他颇为不喜;而今亲眼看到奚雪风为那三人性命而大恸,却又觉得为修士者不该沉溺痛苦,故而引声长啸,意欲震醒他。

这一声,没有动用灵气,却是管明光纯用喉舌而出。声尽之时,几近破音,然而这长啸卷着长风而去,却不仅仅是苍凉肃杀,还有百凋之后的勃然生机。秋尽东来,过岁又是一春。为修士者,原不因固步自封,而当遵循天机,因时而动。管明光在奚雪风敲着杯子的乱曲中发现了一丝悲愤之意,立刻谋取其中生机,想引导出那人埋藏不显却坚韧不拔的新生之意。

奚雪风终于站了起来。铜簪和酒杯在一拂之下滚落,血红的酒浆随之倾倒,染红了地上的黄叶。他朝着管明光笑了一笑,却又仰天一望,对着万里长空回声一啸。这一声长啸却不同于管明光,几乎用尽了他凝虚境的所有力量,像是凭空一记重拳向天而敲,震得四围数千里内,人人得闻。

这是对管明光的回音,更是自己的一声宣誓。不管是谁对他的人下手,背后的用意是针对他,针对风晚阁,甚至针对明幽两界私下交流的秩序平衡,他如今都准备直面了。长啸已毕,奚雪风卷起深红色的衣袍迎风至上,离开了这座小亭子。管明光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也不得不暗赞一声“不错”!不论风晚阁阁主的身份多么暧昧而诡秘,传闻中那人的性情多么无情而诡谲,今日他看到的,却是这样一样身披赤袍、凌风长啸的奚雪风。

从落地到那人离开,丁朗月从头到尾却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一个动作。在这一个他本是主角的故事里,他居然成了一个“看客”,看着一个未能接受自己邀约的人,以及一个接受了自己邀约、却在弹指之间转身而去的人,对饮美酒,往来长啸。换一个人,也许要暗自不忿,也许会妄自菲薄,然而丁朗月在此时此刻,心里想的却是:此二人缺我不可。

奚雪风和管明光本就是不世奇才,且不论离他们太远之人的捕风捉影之词,离他们太近之人也只能看到奚雪风的衰老颓唐和管明光的患得患失,却往往反而忘记了他们的光芒。能达到如今这个境界的,哪一个不是有大智慧和大毅力之人,成仙之前的迷茫也许会在短时间迷了他们的眼,却不可能完全遮盖他们的光彩。自己作为真仙,有意无意间稍加引导,也许就能为他们解惑。爱美之心,本是天道,是人道;海纳百川,汇流万情,忘情、无情焉能成就真仙的胸怀?

然而那么多遐想却不用说出口。在管明光看来,丁朗月是牵了一根因果线,叫自己重新认识了奚雪风,而也叫奚雪风重新认识了自己。自己和奚雪风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在此次之后,却像是重新认识了一般。管明光由衷微笑,转头来看丁朗月,却看到丁朗月附身过去,在满地黄叶中翻翻捡捡。

“你在找什么?”管明光问道。

“我的发簪,”丁朗月没有抬头,继续翻找,“之前我落在雪风那里了,他刚才拿来敲杯子,转瞬间居然给我随手扔地上去了!”

“啊?”管明光一愣。

丁朗月回过头来,状似不忿地努努嘴:“那个铜簪可是我亲手熔铸的,花了不少工夫呢!我刚才就想讨回来的,却看到你们两个啸来啸去,插不进嘴。”

管明光听到这“啸来啸去”,第一反应却是“笑来笑去”四个字,甚至由此想到了“眉来眼去”,不由又是一阵羞愤,开口辩驳道:“哪有笑了?他是对着我笑,我可没有——不对,你说的可是‘长啸’的‘啸’?”

丁朗月闻言却是真的笑出声来了:“还能是哪个‘啸’?唉,明光兄啊,你如今怕是被我带坏了。”见管明光面上神色愈发红涨,丁朗月连忙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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