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调的琴声一直萦绕在他的耳际,他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喜欢主人之前弹的琴,虽然总是让人觉得寂寞,让人觉得凄凉甚至凄厉,但是偶尔还有一点圆润温柔的音色。

竹枝儿隔着伞看着绵绵的细雨,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还是……忍不住呢。

小孤峰顶上只有两个人。颜寂手中拨着弦,脸色煞白,映得他精致的眉目越发漆黑,唯有被晕开了一丝血的唇畔是红色的,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情`色的感觉。他对面的人吹着笛,笛声里是充沛的内力,一道道比刀刃还要锋利。吹笛的是一个俊秀又温雅的男人,你看着他会想到墨香,想到江南的烟雨,想到新焙的茶,想到秋天飞鸟掠过的湖泊。他吹完最后一个调,颜寂手一抖,乐声俱乱,琴弦已然被拨断,口中渗出鲜血来。

颜寂面色白得像纸,叫人有一种一撕就碎的错觉,他往日花瓣般的唇色此时也变得被血染上了鲜艳的色泽,依旧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细雨晕染着他雪白袖子上的血色,他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对方,他的眼底,沉淀了无数故日尘埃,寂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谢秋池,”他轻声说——实际上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太大的力气去说话了,“当年我教你内力与音律相和的时候,就知道你早晚有一日会超过我。当年你离开的时候,我也知道你早晚有一天要杀了我。”

谢秋池放下了笛子,冷冷地看着他。谢秋池的笛子是灰白的,色泽晦暗,仿佛沾着无数的前尘。他冷笑道:“我天赋不及你,之所以能以此打败你,是因为你放`浪无耻疏于练武,以及……从那一天起,我就下了血誓,你怎么杀害她,我就要将怎样的手段还归你身上。”

别人的事情如何,其实颜寂一点也不关心。颜寂的眼神落到谢秋池手中的笛子上,疲惫地微微笑了笑:“然后你也会将我的骨头拆出来做笛子么?”

他漆黑的眼瞳中如同揉碎了万千星光,有一种十分温柔的清辉:“你说,我的骨与她的骨,谁的更得你喜欢?”

谢秋池将笛子压在了唇边,他似乎已经懒得将目光放到这个人的身上,他声音很低,但是斩钉截铁十分坚定:“你不配。”

颜寂对昔日挚友的话毫不意外,他凝视着谢秋池,眼底的光已然散尽,像星子沉入茫茫的深海里。

“——哎呀哎呀打扰一下啊,”一个清朗的少年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我来拿个东西,不要打我呀。”

谢秋池看过去,一个青衣少年,带着无辜的笑容看着他们。

春雨绵绵,他撑着伞站在那里,一副轻松闲适的样子,仿佛站在他身边,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可是谢秋池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袭来,叫人心惊肉跳。

那个执伞的青衫少年,是前一段时间很多人的噩梦。

他手持一把竹伞,脸上惯常带着无害甚至有点青涩的微笑。

但是眨眼间一道血花就会绽放在他的眼前。

谢秋池当时参与对他的围剿,远远地见过他几面,纵然自己闯荡江湖许多年,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见过许多穷凶极恶之徒,但是仍然对他随手杀人的深不可测的武功和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胆寒。

颜寂那些时日都在雁柱谷,自然不认得这号人。

可谢秋池知道。

只是他们当时追杀他,他负一身伤逃入山中,他们以为他必死无疑,纵然他命硬一身伤还死不了,但是这满身的血腥在山中,必然会有野兽窥伺。

颜寂皱着眉,说话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是依然维持着属于主人的气势:“你来做什么?”

竹枝儿不回答,笑嘻嘻的:“主人你猜我叫什么名字?”

颜寂闭上眼睛,他其实不想把所剩无几的力气用到这些无聊的地方。他记得最初在山上捡到这个少年时他满身都是伤痕和血迹,眼睛却是明亮的,里边燃着一簇簇的火焰。像是受伤的野兽——正如同那三年里,谢秋池无数次看着他的样子。他记得在这些天,偷偷摸摸爬上险峻的小孤峰听琴的人。

那个人还在说着:“猜对有惊喜哟。”

颜寂终是不耐烦:“你叫竹枝儿。”

竹枝儿微笑起来,他跑过来撑伞给颜寂挡雨,颜寂的气色极差,但是还是很好看的。他看了看,看起来十分沉重地叹口气说:“主人,我果然还是不喜欢你去送死的。”

颜寂微微抬着眼睛,用疲倦的眼睛看着他,抿着唇不说话。

竹枝儿又丝毫也不识趣地看了看谢秋池,沉吟了一会:“原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看。”

“我长大了应该要比你英俊,”他咧嘴一笑,虎牙露了出来,“所以这个人还是我带走好了。要阻止我,你尽管试试。”

颜寂拿手撑着额头,气血在他体内不断翻涌,内力胡乱冲撞着他的经脉,在无爱无恨无欢无痛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所有的求而不得得非所愿,所有的忍耐和疯狂,连同他自己都会被那里吞没。他连再看一眼谢秋池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对着从前的娈童发出非常轻的声音:“……你在胡闹什么。”

春天的细雨比情丝还要缠绵,带着切切的凄寒。但是这一场一场带着寒意的春雨过后,日子就会渐渐暖起来,杏花开过了有李花,李花开过了有桃花,草长莺飞,然后就会到了蝉鸣流水的夏天。

就算是夜里独自弹琴,也有鸣蛰在一旁伴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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