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在里包恩的耳里,却仿佛一记重锤,携带着这多日来知道真相后的震惊、无法再面对纲吉的愧疚、害怕失去少年的恐惧,都一齐向男人狠狠地砸过来。

他担心的,他日夜恐慌的,终于,全部成了现实。

男人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冷到冰窟里,他仿佛听到,他的左胸腔里那最后一丝跳动的余热,也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冰封冻结,直到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里包恩感到自己似乎带上了一个假笑的面具,接下来话语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从这个面具里流淌而出。

“为什么?”男人的嘴角挂上了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泽田纲吉,难道你不知道么,我是个杀手!”

他的剑眉轻挑,笑容傲慢:“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还记得你母亲当时在我的枪下,是怎样一副挣扎痛苦的表情呢,啧啧,真是可惜,那么漂亮的一个美人儿,一枪就被我打死了,她胸口的血液就像玫瑰一样盛放。”

里包恩听见自己如是说道,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

他看到少年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副纤瘦的身躯就像是晚秋的最后一片树叶,摇摇欲坠。

他看到自己毫不怜悯地走过去,与少年擦肩而过,然后坐到床边,双手环胸:“怎么,接受不了了吧?我倒要看看你在弑母仇人的面前,还怎么说出那些话来!”

他甚至看到自己无视少年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身体,却自顾躺在床上,翘起腿来:“说不出了吧,不过即便你还是要死乞白赖地缠着我,我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他看到自己卷起袖子,露出那满是青筋的手臂:“看到了吧,我这个样子全是拜你所赐。所以,泽田纲吉,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嘴脸吧,你的家族对我所做的事情可一点不比当初我做的事善良多少。”

他听到少年仍在啜泣,在一声一声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而他却转过身去,把背影留给少年:“你走吧,泽田纲吉,趁我还没有愤怒到要捏碎你的脖子之前,给我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听到少年似乎哽咽着说了一句什么,而他却只是冷冰冰地回答道:“你说错了,泽田纲吉,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亲人过,之所以收养你,纯粹是像养个宠物一样,你懂么?你在我眼里,跟小猫小狗没什么分别!”他听见自己最后的嘶吼是如此的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离去的脚步声,房间的门被轻轻地扣上。

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自己灵魂坠落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叫嚣着、哀鸣着,如玻璃被打碎,如利器划过耳边,然后便寂然无声。

泽田纲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力气走出那间仿佛要窒息了他所有呼吸的房间的。

脚步已不是他自己的了,而是如同机器般亦步亦趋地跟着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脸上的泪渍早已干涸,粘在脸颊上,被风刮过,一阵一阵的刺痛。

男人打开院落的大门,侧了侧身,于是泽田纲吉便走了过去。

前来引路的黑西装男点了点头走在纲吉的前面,于是纲吉便跟上前来。

男人似是发现纲吉满脸的狼狈,递给他一张面巾纸,于是纲吉便接过去,然而手无意识地一松,那纸巾便被呼啸而过的风卷得老远。

男人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在前面引路,于是他便也一言不发地走着,像个听话的玩偶。

蓝天,白云,灌木,荆棘,曲折的小路。

这世上的所有,就像是电影最后的镜头一般,渐渐地变得灰白,然后一点一点地远去,直到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在这苍白的天地间。

这下子,是真的无所谓了,就像是灵魂被抽掉一般,剩下的躯壳,无论是被束缚在那座地下基地里也好,还是被放逐在苍茫世界中也罢,都毫无区别。

他不再去绝食,每天早上女佣在把早餐放进卧室的桌子上之后,他就去坐在桌边,呆呆地盯着一个什么地方艰难地、懒懒地翕动着颚骨吃起来。

他不再抗拒训练,不管那年轻的陪练员让他防守也好,主动攻击也好,他都按照指示,机械地伸出自己的胳膊或者拳头,狠狠地打向对方,疼痛再也不能让他哭泣。

他甚至不反对学那些枯燥的家族史,他把那本厚厚的用花体字母写成的家族史摊在面前,山间讲到哪句,他就拿起记号笔画上哪句,字迹甚至都写的工工整整,再不会因为犯困而画出丑陋的线条。

他感到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挖空了,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中。

那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痛楚,那是一种虽生犹死行尸走肉般的空无。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周作者菌还在学校,贱贱的学校宿舍那几天还没网,所以就停更了一周,绝对不是弃坑哟

☆、行尸走肉

仿佛有谁说过:“爱上了回忆过去,是因为看不到你和未来。”

这句话放在此时此刻的泽田纲吉身上,恐怕再合适不过。

时光如流川,波涛滚滚、密密麻麻地湮没了他满身。

那种种过往,皆如逝水,可忆不可追,只留那寸残景,空作了相思字。[注]

他不可自制地想起了那种种美好得宛如七彩泡沫般的过往。

里包恩挑眉看着他的样子,里包恩对他微笑的样子,里包恩伏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里包恩抚上自己头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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