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的心焦,纲吉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撂下了筷子。

“我们走吧。”他站起身,张大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山间。

山间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纲吉连忙上前,跟在男人的身后。

他压抑不住自己快要溢出的心情,问道:“山间先生,请问……里包恩他还好吗?”

男人却恍如未闻,只是脚步匆匆地在走廊里向前走着。

“山间先生?”纲吉以为男人没听到,忍不住又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山间皱了皱眉,他那双眼睛里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直截了当地说。

似是察觉到男人的不耐,纲吉识趣地闭上了嘴,却怎么也不能按捺住心头呼之欲出的欣喜,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在男人的身后。

然而此时的泽田纲吉没想到的是,等待他的,远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美好的相见场景。

“进去吧。”山间在一道门外停住了脚步,侧过身向少年示意道。

那是一道深褐色的木质拱门,门上雕刻着典雅的花纹,衬着门两边的大理石柱子显得分外古典,与这座基地其它的金属质自动门看起来很不一样。

“这里吗?”纲吉略微犹疑地问道。

男人漠然地点了点头。

少年抬手敲了敲门,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此时寂静无人的走廊上显得尤为突兀。

“请进。”门里面传出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却并不是里包恩的声音。

纲吉有些疑惑,他的手微微施力,推开了门。

然后一眼便看到房间最里面的桌子后面坐了个人,却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并不是很清楚的侧面。

他迟疑着走了进去,嗓子微微发紧:“里包恩?”

那人稍稍转动了座椅,整张脸显露出来——那是一张雕刻着权威与严肃的脸,男人的额前和两鬓有了白发,由此可以看出男人的年龄并不年轻,然而从男人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沧桑和老态。

那两道剑眉粗粗地斜挑着,眉下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深邃的仿佛见不到底的深潭,只消一眼,就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眼睛下面是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刀刻一般的薄薄的双唇。

原来并不是里包恩。

少年心里止不住地泛起失落,无力地垂下了头。

而这一动作却被椅子上的男人看在眼里。

“请坐吧。”男人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下旁边的沙发。

纲吉摇了摇头,他吞咽了下口水,抬起头,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说:“请问,能让我见见里包恩吗?”

男人撑着下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纲吉,沉声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想见里包恩吗?”

“因为里包恩他……”纲吉皱着眉看着提出这个问题的男人,他咬了咬牙,低声说道:“他难道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么,居然问我这种问题……”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产生那么深厚的感情,以至于不见不行?”男人打断了纲吉的话,加重语气说道。

“那当然是因为,”纲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里包恩是我最亲的人,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对我好,我要见他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哦?你确定他是在诚心诚意地对你好,而不是包藏着别的祸心?”男人挑了挑眉,眼睛里的目光如同利剑直直地刺向纲吉:“而且,你焉知你口中所谓‘最亲的人’不是伤害你最狠的人?”

纲吉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说出这样话的男人:“你凭什么这么污蔑里包恩?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这么污蔑他?!”

“哈哈哈,污蔑?”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男人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你居然认为是我在污蔑他?”

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口中那个对你好的人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吗?你认为一个杀手的心肠能好到哪里去呢?还是你觉得,他可以在白天冷酷无情地把一个无辜的人打死,而到了晚上又可以柔情脉脉地给你讲故事?”

“我……”纲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当然知道里包恩的职业是杀手,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不能想象出里包恩杀人的场景,甚至一点儿也不能把“冷血”“残酷”“杀人如麻”这样的字眼联系到里包恩身上。对于恩只是一个对他好,跟他朝夕相伴、他一辈子也不能离开的人而已。

“怎么不说话了?是想象不出了么?”男人眯起眼睛,咄咄逼人地问道,他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发出清脆的近乎于讽刺的声音:“可惜啊,即使你一直逃避着去想这件事,事实却始终存在着——那就是,那个男人给你做饭、牵着你、抚摸过你的头顶的那双手,是浸染了无数人鲜血的手!”

男人的声音骤然变大,惊得少年猛一后退,他踉跄了两步,手无意识地张开,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抓到了微冷的空气。

“所以,你想救的,想见的,离不开的,就是这样一个踏着无数人尸体的恶贯满盈的罪人吗?!”男人“哗”地一下站起身,椅子被推到了一旁,旋转了一个角度,最后慢慢静止不动。

纲吉怔怔的看着男人那过于严厉的目光,不自觉地别过头去,艰难地开口道:“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的……”

可惜这样的呢喃根本抵挡不了男人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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