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之后要立他为太子的真相,我是不会告诉他的。还有柴姐夫也会跟着去悄悄地保护他,甚至会在他下不了手的时候挑动骁果军发动兵变……这些事我也都不会告诉他。我只会跟他说,是李渊今早派人召唤他前去相见,我以他还在昏迷之中而替他去了,然后李渊就下达了这个要他去江都刺杀那昏君的命令,用心大概是觉得很难堪,无法面对他,要他暂时从自己眼前离开。我还会跟他说,最好是接受李渊的这个命令,这样他可以暂时离开长安,同时这确实也是一件当下辄需解决的问题,否则他父亲一辈子都没法名正言顺地当皇帝。世民在心里再怎么还悄悄地想着那昏君,也不会置他李家的大业于不顾——否则他早就不会辅助他父亲在太原举事,还一直打进这长安来了——,更不要说这让他有了一个借口可暂时远离他父亲,他会答应的。”

长孙无双看着哥哥说完这番话之后又往外走去。就在他一脚都已跨出门外的时候,她忽然扬声叫道:“哥哥,真的……非这样做不可吗?”

长孙无忌回头看着妹妹:“你在说什么?我这是非怎么做不可?”

“真的要这样逼着世民去再次面对那昏君不可吗?真的要这样逼着他去破除这心魔不可吗?为什么就不能让世民跟我成婚之后的这两年以来那样,由得他心里悄悄地、甚至他自己都不晓得地想着那昏君呢?为什么一定得那样揭开他心里的伤疤呢?”

长孙无忌的眉尖一挑:“妹妹,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世民一天不能破除这心魔,你就永远都不能算是完完全全地得到他的心。我这是为了你!你怎么还要问这个问题?”说罢,他不等妹妹有什么回应就拂袖而去。

长孙无双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良久良久,才喃喃的低语了一句:“哥哥,我要再问一次这个问题……是因为我要确认,你那样做是为了我,还是其实……也是为了你自己!这是世民的心魔,还是其实……也是你的心魔!”

江都,宫内的一个房间内。

李世民坐在床沿上,垂首怔怔地看着地面。这是一个跟他三年前进入长安的那个大兴宫的第一天晚上所居住的耳房差不多大小、差不多布置的房间。房内只有一床一桌,床上铺着简单的被褥,桌上本来是摆着一个小小的花瓶,但刚才已被魏忠顺手拿走了。

只不过是两个月前,他还在长安的那个大兴宫内,却在一天晚上前去求见身为唐王的父亲时被陈福那小人暗算——陈福给他下了药禁制着他全身的气力,又剥光他全身的衣物,将他赤-条条的放在父亲的寝房之内、床榻之上,以致他差点被亲生之父强-暴。幸好郎舅长孙无忌及时赶到,把他救了回去。第二天,当那药力退尽,他也从悲痛之中振作起来,从困倦之中休息过来,听到的却是长孙无忌带来的父亲下达的命令——到江都去,设法接近那已被遥尊为太上皇的杨广,取他性命!

乍一听到父亲这条命令,李世民犹如是又被晴天打下的一个霹雳击中。然而,长孙无忌劝服了他,跟他说这样可以暂时离开长安、离开父亲。事实上,他也不想刚刚才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而又为着要抗拒那命令而不得不去面对父亲。于是,他略作收拾就和长孙无忌一起动身,来到了江都。

路上他们走得不快,一来是因为兵荒马乱,二来则是长孙无忌似乎是有着让他散散心的想法,只是伴着他慢慢而行。一如当年经历过雁门关那次的惨痛之后一样,长孙无忌那温然的微笑与轻柔的低语让他渐渐地平复下满怀的苦痛,一时竟是有点巴不得这条从长安到江都的路能长些、长些、再长些,可以让他与长孙无忌整整一辈子都在这路上悠然地携手而行。然而,路毕竟还是有走完的一天。昨天他们已抵达了江都,在外廓城的坊间找了一处客栈歇息一宵,今早长孙无忌就送他来到这江都宫的大门之外。

李世民知道不可能直接要求面见皇帝,便只是请守值大门的侍卫替他向殿内监魏忠魏公公传一句口信——就是“曾在三年前当过千牛备身的姓李之人想与他在宫门这里见一面!”那侍卫在收了他塞进手里的一个沉甸甸的金元宝之后,终于装出一副勉为其难之态答应了他。

然后他在宫门处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之久,才见到魏忠远远的走来。

魏忠看见是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把他带到这个房间来,开门见山的就问:“你想见的其实是皇帝,对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却是一声不吭,沉默而顺从地由得魏忠把他的身子彻底地搜了一遍,确保他身上没有带着任何利器。最后,魏忠说了一句:“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跟皇帝通报此事,但是他来不来我可保证不了。”说完便似是顺手地拿起桌上本来放着的一个瓷器花瓶,走了出去,在外面把房门锁上,等于是把他软禁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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