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给他吓得不轻,呆了半晌才缓过劲,见沐辰风晦暗的脸色忽然青白一片,,忙过去求道:“江言你不要这样,他……”

“不……”沐辰风直勾勾盯着前方,干裂的唇瓣翕动,终于沙哑着痛呼一声,以手遮眼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不要……不要杀……不要杀他们……不……”

“不杀他们,你倒是来拦我?”江言心神一顿,揽过他的肩头将人直接扣进怀里,“我不杀他们,你好起来,我不杀他们……”

沐辰风额头低着他的心口,战栗着摇头、再摇头,捂着眼睛始终不愿去看去听,却锲而不舍地说着“不”。

江言紧了紧臂弯,轻抚过他脑后松散的发髻,宽慰道:“辰风,不要怕。不会再有人关你起来、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你要做的事皆能做到,你要说的话会有人信、会有人听。”

他放缓了语调说得陈恳且温柔,沐辰风方才抖得厉害,因他忽然的安抚渐渐平息,慢慢仰面用困惑的眼神看他,视线迷蒙地穿过眼前人,也不知道在看谁、在确认何事。

江言给他这么盯着,忽然不忍再说,喉头一动难掩痛楚之色,抬起手背刮着他冰凉的面庞,轻声道:“不是你的错,不是。”

因自责而囚禁起来的心,被他只字片语敲得再次剧痛。沐辰风浑身一颤,毫无神采的眼眸忽然闪过混乱与不甘,不由自主伸手攥紧他胸口的墨袍,下意识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将万般痛楚沙哑着喊出来。

“乖孩子,哭出来就好了。”江言抱着他不敢松手,听他近乎尖啸一样的哭泣,仿佛撕心裂肺的还有自己,只得一遍遍安慰道,“不怕,好孩子,不怕……我在这里……不骗你,真的在这里……”

终得一个可以宣泄的怀抱、还温暖如斯,沐辰风已全然不顾他在说什么,揪着他衣襟的手握得骨节发白,似要将气力全耗尽一般嚎啕痛哭。

宋修然呆呆地站在一旁,望着这惊人的一幕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在他印象中,沐辰风虽待他宽厚,却从来都是冰冷谦恭且有点不近人情的,喜怒哀乐少有表露,更别说哭成这般模样。而抱着他的万花亦痛心疾首,全然不是那个可怕的魔尊。

无论他手段如何,师兄总算是有反应、也有救了。

“江言……你,你是喜欢我师兄的罢?这次,不是骗人的罢?”小道士立了很久,待沐辰风声音渐小,忽然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冲江言没头没脑问了这句。

“我何曾骗过他?”万花用下颔抵住沐辰风的发顶轻轻蹭着,声音空洞犹如呓语,“这次,算是么?”

宋修然听他避重就轻,也干脆不再多问,端起水盆就往外走:“我收拾收拾,一会儿来。”

江言偏了偏头,怀里的人却依偎得更紧,他便欣然垂首,犹豫着在他发顶落了个轻吻,而后喃喃:“辰风,你可知道,要在阵营的夹缝里保住你,真的太难、太难了……”

他从一开始就该知道这等结局,奈何千算万算改不了这白子的命运,身为执子者不知不觉入了局,且当局者迷。

棋终而不自知,然落子无悔。

万花自嘲而笑,拥着怀里渐暖之人又长叹出声:“我原以为我已经死了,却不料,还是活着的……”

沐辰风也许将他的话听进去些,或是精疲力竭,慢慢止了痛哭后便靠在他怀里陷入沉睡。

宋修然有事没事转了几圈,回屋时天还没亮,师兄已被好端端安置在床上、且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烧。

沐辰风一番宣泄并没哭出眼泪,加上心情郁结,又在望江崖受惊受寒已久,这一烧不仅来势汹汹,还完全陷入昏迷之中,面色一改先前的惨白、直接烧得通红。

江言不善医术,随身的带的药材多半是疗外伤的,内服的几乎都是治内伤的。除却一些清毒疗伤的基本办法,他对这种普通又近乎要命的急症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用雪水泡过手巾给他降温,敷在额头换了十几遍才有些起色。

好在道长并无大伤也未中毒,只是脾胃受损、吃什么都吐。江言略一琢磨,便借着晨曦的微光画了几张图纸,拍了拍小憩的宋修然,交到他手里:

“这几味药清热利气、有退烧之功效,即便在雪山也可生长。我轻功不如你们纯阳宫,地形也属你最熟。眼下雪停了,劳烦你各采几株来煎药。”

宋修然累了一宿困得不行,听他嘱咐完登时清醒了不少,看一眼事无巨细标注好的图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哇,画得那么好,我从前是不识泰山啊。”

江言并不接他的话,只疲惫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在这里照应,你速去速回,若有异动立刻回来。”

“好好,我这就去。”师兄病着,宋修然便不敢怠慢,收了图纸入怀满口应下,三两步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便又折回来,“那个……江言,师兄体力不支,可吃得了回元丹?”

“如有就再好不过。”万花撑着满眼的焦灼和满心的不安如实回答。

宋修然面色一喜,藏图纸的手便带了个瓷瓶从怀中抽出来:“你上次给我的回元丹还在!我可算想起来了!”

江言接过瓷瓶打开看,绷了整晚的脸终于舒缓了些,欣喜道:“没错,是回元丹。你没吃么?”

“这么贵,没舍得全吃。”宋修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不迭拉开门,还没来得及踩轻功,已两步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全然变色,“啊——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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