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颍呆呆地盯著他看了半晌,许久才小心翼翼道:“那,我给哥哥取个名字好不好?”

他擦拭的动作顿了顿,“随便你吧。”

聂颍见他没有反对,也没有生气,情绪不由地好了起来,开心地拉著他走到院子里,在地上用树枝写了一个字,“哥哥觉得这个字好不好?”

他失笑,“有什麽好不好的,反正我也不识字。”

聂颍很认真的抬起头,道:“这是‘鸢’字,是鹰的意思。哥哥,你总有一天会像鹰一样越飞越远的。”

他不明白聂颍小小的脑袋里怎麽会有这麽多奇怪的想法,淡淡地笑了,“你说好那便好吧。”

名字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他很久以後才明白它所代表的含义,那是一种归属,他可以不姓聂,却是他弟弟的鸢,哪怕有一天他会远远地离开。

随著年岁渐长,聂颍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未及弱冠便已写的一手好文章,皇帝听说特意召见敕封为太子伴读。

聂颍兴冲冲地跑回府中,偏僻的别院里一池莲花开得妖娆,他站依旧站在连廊里,看著蜻蜓停在尖尖的花苞上,一袭白衫淡漠的似水中的倒影,恍惚地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聂颖远远地看了,竟不敢靠近,夏日的风随著荷叶的香气慢慢飘散,闻著那香气似乎就要醉了,聂颍呆立了半晌,他回过头只淡淡地笑了。

风吹过连廊,划过水面,惊走了荷上的蜻蜓,聂颖想便是醉了也值得了。

雨势渐渐小了,那鸟儿也不知去了哪里。他放下笔,透过窗子看去,墨色的天,狠狠地压下来,直让人喘不过气。许是飞远了被雨淋湿了翅膀,在那棵树上躲雨罢,抑或飞到了高处到了那不曾落雨的地方再也不会来了罢。

他低头看著纸上的画,眼神变得恍惚。

“鸢,等我成年了就去外面置一处大宅子,把你接出去,可好?”

不知何时起,他不再喊他哥哥,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少年已然长成了丰神俊秀的少年郎。他把玩著手中的茶盏,极细腻的青瓷官窑,玲珑剔透,是皇上赏给聂颍的,见自己喜欢又转送过来。

聂颍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也不在意,只是说著城里的趣事。他把目光放到很远的地方,深秋将至,一片萧条景象。

“我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聂颍不料他会下逐客令,一愣之下,竟有些惶然,他没有理睬,走进屋内,“这些天你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聂颍低头想了片刻,复又抬头笑道:“也好,那我就先走了。”

他透过打开的窗子看他渐渐离去的背影,带著几分深秋的萧索。闭了眼把窗子关上,满室寂然,屋角的沈香静静地燃著,嫋嫋的烟气丝丝蔓延开来。都是傻子,他在心中叹息。

这年冬天接连下了几场雪,聂丞相将聂颍喊到书房。出来的时候聂丞相面色铁青,堪比屋外的风雪。

聂颍独自一人跪在书房,屋内的炭火渐渐熄了。风从半掩的门里刮进来,发出骇人的声响。

聂夫人左右为难,前厅里聂丞相正在气头上,大骂聂颍孽子。聂夫人劝慰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不娶便不娶,老爷你何苦生这麽大气呢。”聂丞相气道:“夫人你有所不知,将军府此次来提亲正是大好的时机啊,何将军在朝中重兵在握,若是与我儿结亲必然对我家有利啊。”

聂夫人嗔道:“你便只想著你的官位,颍儿不喜何小姐你倒是硬要他娶了?”聂丞相大呼妇人之见。

聂颍的侍女晴岚听见厅中老爷与夫人争执,偷偷跑到书房,聂颍跪在书房眼望著窗外,窗外一枝白梅开得正豔。他问晴岚:“刚才他可来过?”

晴岚一愣,摇头道:“不曾。”

聂颍淡淡地说:“是麽。”便再无言语。晴岚小声道:“少爷,你何必呢。”聂颍摇头,“晴岚,你跟了我这麽些年,还不懂吗。你先退下吧。”

晴岚还想再说什麽,却终究是摇摇头,将屋内的炭火重新燃起来,关上房门。屋外拐角处一袭灰袍的一角消失在视线中。晴岚默默地叹口气。

聂丞相终究是心疼儿子的,又经不住聂夫人百般劝慰,此事最终竟不了了之。聂颍亲自登门拜访何将军,送上古画一副,也算平息了何将军的怒气。

“何将军大人有大量,在朝中素有儒将的美称。是晚辈没有福分,何小姐大家闺秀名门之後必能择得佳偶。”

何将军摆手道:“不必同我打马虎眼,你我两家是世交,你这孩子打小我就欣赏的紧,说罢,可是有心上人了。”

聂颍微笑不语,打开古画,将话题扯开,“伯父,你且看这副画……”

彼时的他坐在桌前,将院中那株白梅细细勾勒,聂颍曾夸他极有绘画天赋。昨夜的雪下的大了,白梅经不住,压在枝上的雪簌落落掉下许多。他听到有脚步声细细传来,晴岚放下一件狐裘,轻声道:“少爷命我送来给公子,近日天寒得紧,还望公子保重身体。”他点点头,道:“放那便好,有劳晴岚姑娘了。”

晴岚转身离开,却听见他在身後低低地问,“他呢,怎麽不来?”晴岚一愣,“少爷……最近有些忙……”他笑了一声,打断她未完的话,“晓得了,你去罢。”他道,带著些许自嘲,些许寂寥,些许欣慰。

狐裘被他小心地放在柜子里,一次也不曾穿过,便是在往後大雪封山的天寒地冻中,他也不曾穿上,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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