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拉多?拉多?醒醒…”
是沐沐低沉温柔的声线,透着宠溺与耐心。宿醉后缓解头痛的有效方式就是睡觉,即便胃很难受,口干嘴苦,李拉多还是不想睁开眼睛。问题是沐沐依旧执着的呼唤着。
李拉多皱起眉头,唯一能用的右手死死拽紧了被子拉到头顶把自己埋起来,被窝里传来闷闷的抗议:“哎呀…让我睡觉…我要睡觉…”
“可是,特动队的战友来看你了。”
一个激灵刷过脑电波,李拉多忽的清醒了,彻底清醒。
“谁?”
“你的特动队的战友,他们来看你,等了一小会儿了。”拉多轻轻晃悠脑袋揉了揉眼睛,虽然还有点晕醉感,但视线渐渐清晰,沐沐跪坐在床边,穿了一件淡黄色t恤,端着一杯水,笑眯眯望着自己。
拉多撑着身体慢慢靠坐起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沉默。
他想说,他不愿意看到他们,但他说不出口。与战友的感情既不是像亲人之间那样可以肆意挥霍伤害,也不是普通的共事的同事。
他们共过生死。共生死的人,相互之间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羁绊,他们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自己都能清清楚楚猜到,而且拉多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沐耘熙将深蓝色t恤和短裤递给他,还有一个鼓励的眼神,“快起床吧,当自己是诸葛亮啊,还要人家等睡醒了谈论天下大事。他们可想你了,你不想么?”
“嗯。”拉多含糊的应了一句,三两下穿好衣服,拉过昨晚就被爱人推到床边放置好的轮椅坐上去,把自己弄进洗漱间。
这次探望,林靖宇很想来,却在队员们来宿舍叫他的时候改了主意,借口自己腰痛,怎么劝都不出现了。林头儿得知李拉多自作主张处置了自己的机械假肢,急得嗓子冒烟,一个电话拦住警械维护中心的人员,火急火燎去找了领导,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指着鼻子把王处长骂一顿,双方都撂下狠话,老死不相往来。领导打着圆场开导他:“只是权宜之计嘛,先拆了,等你的人以后表现好了,我们会考虑让他回来,到时候再打申请报告重新做…”
屁的重新做,一个“等以后”有多渺茫,别说自己心里没底,所有人也没有底,他必须死死守住这套装备,当做他能为李拉多守住的最后的阵地。
林靖宇坐在黑色运动轮椅中,身子歪靠在宿舍的窗边,一只接一只的抽烟,回忆着特别行动队从成立到现在的每一件大事小事,抽到手指发黄,声音嘶哑,东边隐隐的翻了鱼肚白。岁月在这个中年男人脸上刻下斑驳的纹路,让他时刻看上去都眉头紧锁,鱼尾纹直插两鬓,相比桌上年轻时候与妻儿的照片,少了一份戾气,多了些许沧桑。
自己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群臭小子,特别是从来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的李拉多。李拉多就像一柄做了哑光处理的匕首,看上去又黑又楞,但行动起来,无所畏惧,浑身都透着杀气,让人胆寒。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战士,像锥子随时戳出口袋,像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也是一匹野马,惹的麻烦和立的功一样多。
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的给他们遮风挡雨,做坚实后盾吧。
本也就这么打算了此余生的。
林靖宇苦笑一下,抬手拽过扫把弯腰准备收拾下一地的烟头烟灰,刚侧过身子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背部传来清晰的骨节摩擦弹响声。房间回荡着沉重的大口的呼吸,过了一会,轮椅上的男人勉强将自己弄上了床趴着,扔下一地狼藉没有再管,不一会儿就这么趴着沉沉睡去。
特动队sān_jí警员杨砾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小伙儿,外号“黑虎”。眼看着约定的出发时间到了,林头儿那边却一直没动静,忍不住去看一下。敲门没有回应,黑虎从门口空气开关盒的接缝处熟练的摸出钥匙,进了屋。黑虎以前在拆弹部队,一次事故中失去了整只右胳膊和右眼,脸上留下一条从眼角一直绵延到耳后的疤痕,倒是没有太大影响那英俊如刀削斧凿的黝黑面庞,更显得男人味十足。杨砾是林靖宇亲自瞄住要进队里的年轻的好苗子,他很感激林头儿,也特别…关心这个男人。
杨砾内心里矛盾而痛苦,他总觉得不应该对这样一个像父亲一样的人产生任何非分之想,却又总是忍不住用热烈的眼神追逐那人划着轮椅的孤寂身影。
林靖宇严肃而沧桑的表情,坐在轮椅上安静看队员训练的样子,让杨砾内心无数次燃起想要冲过去大声吼出自己心声的冲动,然后让理智给冲动兜头一盆冷水,然后狠狠挖个坑,将所有不能见光的想法埋好。
杨砾轻手轻脚的走进宿舍,床上的人趴着,没有脱衣裤,却警觉的苏醒了,艰难扭过头看着自己。
“林头儿,您怎么了,不舒服?”
林靖宇张了张嘴,又轻轻喉咙,嘶哑着嗓音说:“没事儿,前半夜失眠,后来困了,什么时候睡的都没感觉。”
杨砾克制住自己想要过去帮忙的冲动,乖乖立正站好,看林头儿咬牙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慢慢翻了个身子。
“要出发了是吧,你没戴…那啥?”林头儿注意到了黑虎的袖子空荡荡的,只佩戴了义眼,有些吃惊。
“报告头儿,我们几个人商量过了,怕拉多看到伤心,就都约好摘了,今天去的人手头都没有任务,不耽搁事儿。”黑虎傻傻的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