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送了进去,鬼鬼祟祟地避开了柔舌,迅速滑下愕然的咽喉。

“……”

夹着微酸的甜在口腔里如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般碎成水雾,当即扩散开来,再迟钝的味觉也能将它尝到。比这更早一步的,是石榴籽侵入温热口腔时带来的凉意,像一柄击穿幻觉的巨锤,叫始料未及的阿多尼斯瞬间清醒过来,几乎是被动咽下的下一瞬,便震怒地睁大了眼——

但已经太迟了。

哈迪斯虽达成了目的,却没有立刻放开阿多尼斯。

原本只是顺应本能的一时兴起,现在却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势了……冥王面无表情地思忖着,不过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倒不见得是面目可憎的,甚至颇有几分叫他想沉醉其中的魅力。

宙斯再看不下去了,痛心疾首地攥着雷霆神杖,字字铿锵:“确实!按照命运的规定,你有按心意收服下属的权利,可这般无情的强行安排,又与将惬意的游鱼从澄澈的溪水中挪到阴冷的冰湖有什么区别?铜碑上的轨迹本不是如此刻下的,你偏偏要拿起石块,在上头留下不被真实所乐见的划痕。欺凌一个脾气和软的人并不难,正如践踏一朵娇嫩的花,可一旦在纤细的脚踝上拴上青铜的链子,他就无法再像从前一样轻盈地跳跃,叫人迷恋的美也从此烟消云散。”

“兄长呀,”他呼吁:“你那如白昼般叫微小的罪恶都无处遁形的严明,那似磐石般不为情绪产生任何偏移的公正,那燃起永恒烛光来安抚亡魂的无私,那值得用华词美句去歌颂赞美的理智,那无论尊卑都一视同仁地审判罪愆的律法呢?”

冥王似是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不悦地蹙着眉,略带不舍地结束了这个亲吻后,顺手将隐身头盔套在颊生红晕,正轻轻喘息的阿多尼斯头上,不叫他此时的容貌被心怀不轨的宙斯窥见。

这才微微侧过眼来,声线沉沉地以一个极罕有的长句来做回复——

“你的墨提斯、忒弥斯、欧律诺墨、摩涅莫绪涅、勒托、迈亚在哪,它们就在哪。”

说完,表面淡然自若、实则愉悦轻快的哈迪斯将植物神稳稳地扣在怀里,另一条空闲的手臂从容不迫地挥起权杖,往地上打去一道凌厉神光,驾轻就熟地开启了一道比方才的要宽阔得多的入口。

冥王就这么突然地决定要立即启程回那清净不絮的冥府,宙斯会感到难以置信,神骏的黑马却从不会无礼地去质疑。低奢的黑色车舆悄然出现,它们恭恭敬敬地俯着大脑袋,迎接尊敬的陛下,并迫不及待地撒开四蹄,无声无息地往更熟悉的下界跑去。

阿多尼斯在仓促下,只来得及带走那颗差点被车轮碾扁的石榴。

不说宙斯酝酿的一腔阴谋都被哈迪斯难以捉摸的怪异应对化作泡影,深深地迷恋着阿芙洛狄特的娇妍倨傲的阿瑞斯正暴跳如雷,这位尚武的神祗,二话不说地就握起被过往敌人的鲜血冲刷得锃亮泛红的铜矛,准备驾着北风女神的子嗣们拉动的四轮马车,径直这么闯入那无人敢去的地方,叫戕戮厮杀把独善其身的冥土搅得天翻地覆。

“有勇无谋的莽夫,你若是精力太过旺盛,倒不如将这位本性毕露的娇妻交还她真正的丈夫,而不是越俎代庖地义愤填膺。”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黄昏女神赫斯珀瑞斯,身披夜露而归的光明神阿波罗从属神口中得知了趣闻,又凑巧撞见了一向跟他不和、此时怒发冲冠的阿瑞斯,便带着恶意地朗声揶揄:“你盔甲上的翎已暗红发黑,为何不以新鹰的羽来更替?哈哈,或许是战神忙于学习跳舞嬉闹,却荒废了箭矢,让不甘寂寞的锈斑把闲置的它们吞食,叫被抛弃的骏马都乐与懒散的牛羊作伴。”

阿瑞斯被他三两下激得暴跳如雷,可惜太过不善言辞,吃了多次亏的他心知自己即便再怒气冲脑也措不起有力的还击,倒极可能被阿波罗揪住话柄嘲讽,索性就挥起兵戈,直接刺去。

只是阿波罗的敏捷丝毫不亚于他,从容避开后,又唯恐阿瑞斯不气急败坏地继续贬损:“看啊,这肝火炽盛却可怜得不到纾解,这忠诚的爱慕却被得不到名正言顺的丈夫之名做回报,作为爱神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宠奴,你马上又要不惜性命地演绎一个愚蠢的角色,仅仅是因为亲吻过那滥情的红唇。”

阿瑞斯气得双眼通红,连先前叫他愤怒不已的冥府之主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转而专心致志地对付起刻意激怒自己的阿波罗来。

眼见着同样擅长以战车作战的两位神祗就要搏斗起来,正要去巡视静谧夜空的月神阿尔忒弥斯顿了顿,懒洋洋地开口建议:“矫勇的猎犬不会因多管闲事地逮了只肥美的鼯鼠便得到嘉奖,司掌杀戮与破坏的神祗也不会因战胜了光明神而被他人称赞,要想证明谁的勇气与谋略要更胜一筹,比起双方都不擅长的近身搏斗,倒不如以谁能从那森冷可畏、实力又深不可测的冥王手下取得他最重视的宝物来做一场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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