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不会那么悠闲地去跟小屁孩们混在一起,但威望确实在本人不在意的时候悄然提升,其中不乏天草的功劳。

埃迪倒是经常和天草待在一起。

先申明,顺序不要搞错了,是天草这个小弟自觉地跟随在大哥的身后,他走到哪儿,过不了多久,天草就会跟上来,怎么甩都甩不掉。

当然——他好像没有特意甩过,因为很麻烦。

他也不会承认,就是这一天接着一天好像没有多少改变的寡淡生活,他过着过着,居然觉得,这种日子也不算特别难熬了。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啊,神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彼此之间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就像亲生的兄弟姐妹一样。”

天草最开始是这么说的,但他话音刚落,就发现本来心情还很好的埃利克眉毛一皱,表情立刻就冷下来了。

那吸取教训,下一次,他就这么说:“因为埃利克以前没有体验过这样平静得没有波折的日子吧。对我们而言,生活就是平淡的,大家一起努力,才能让未来的日子变得更加幸福……”

“以前只有我们,现在埃利克也加入啦。你能感受到我们平凡的喜悦,平凡的人生,并且也能为之感到喜悦,不是吗?”

“…………”

埃迪只能先回给他一串无言以对的省略号。

天草看的书多了,口才还比一年前好了不少,说起话来一套接着一套,讲起道理也似乎更是煽情,充满了文艺的气息。

——然而埃迪并不喜欢这种文绉绉还需要读几遍才能明白意思的台词。

“你在磨磨唧唧说什么废话呢。”

省略号过后,他就很不给面子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你要我无论如何都务必留下来蹭吃蹭喝蹭住不需要给钱的吧!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面子多住一阵也不是不行,等到哪天没了耐心,肯定会毫无留恋地自己走掉。”

天草轻咦:“我说过这样的话吗?咦……哎呀,说过,说过说过。不过埃利克,到时候真的会没留恋地走掉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埃迪:“懒得打。”

天草:“如果真是那样,我会很难过的。不然,到时候还是提前说一声,至少让我知道你离开了吧?”

说出这句话时,少年面上的神色是轻柔的,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可是,他的眼里似是有隐隐的不安。

这是天草本人才能略微察觉到的现实,埃迪并没有发现。

这跟某个被看穿黑心馅儿的少年经常会用类似的语气,故意说类似的委屈的话有一部分关系。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是因为,受到了条件限制,埃迪并没有转过头去看他。

天草正在给他梳头。

这一年来,正值发育期的少年到了十五岁,身高窜了一大截,这属于正常的现象。

可外表年龄顶多六七岁的“埃利克”,无论多么仔细地看,都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没有长高,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消,金色的眼睛还是那么大,一张嘴,虎牙就会很不合时宜地露出来,严重影响他的形象。

唯一的变化,就只有头发了。

起初是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许久前被天草偷偷摸摸修剪了一次,在那之后就再也没用动过。而如今,天草差点儿被削到底的头发都长到了肩,他的银发也从耳后长过了肩膀以下。

原先短的时候还没发现,现在终于发现了,埃利克的头发披下来,就像绸缎。

天草所见过的最柔顺,也像是最珍贵的绸缎。

刚好,埃利克的头发因为太软,每一个早晨睡醒起来,都会乱糟糟地翘起来,而他本人又不爱打理自己,只想随便拂一拂了事。天草每次见到,就会阻止他,取来木梳,把埃利克按回来坐好,让自己慢慢地梳头。

他处处谨慎,格外小心才好触碰,就怕一不小心拉扯了一下,就把他弄痛了些毫。

情绪仿佛也就是从每日已形成习惯的梳理长发的短暂时间积攒下来的,短短一年,莫名出神的少年才说完那隐含不安的话,便幡然醒悟。

原来他已经这么在意埃利克了。

最开始是好奇,来源于这个不像孩子的孩子的神秘。随后又是惊讶和动容,原因是被仅仅属于冰山一角的无形的力量所震慑。到后来,也就是现在,越是了解他,越是感觉到还不够了解。

埃利克不是他这个世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所以,为什么……

无法真诚地祝福他前路顺利,而是要奇怪地一时迟疑呢?

天草暂时想不到那么多,把心神收回来,专心拿起木梳,顺着向下的轨迹滑动。

“……唔。”

埃迪暂时没有搭理他。

大概有人动作麻利地为他服务,着实给人感觉有些舒服,而且,梳子轻柔地摩擦过头皮,那感觉也不错。

明明才睡醒没多久,眼皮不由自主一耷,险些又睡过去了。

不过,肯定不会睡着的。

“不告而别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省却了道别和墨迹的时间,也不用让人依依不舍地伤心……不是这样么?”

“不是啊。”天草轻声说:“嗯,至少我觉得不是。”

“无论是否有苦衷,被留下的人都会思念,都会伤感。如果是被心里非常在意的人留下,得到的伤害反而会更大吧。所以,如果可以,我宁愿先知道。”

先知道,然后再去慢慢地接受……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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