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这到底哪个是爹哪个是儿啊?
看到燕重锦身量消瘦了不少,燕不离擦着眼泪,长吁短叹,只道儿子吃苦受累了。
望着父亲陡然增多的白发和焦虑的眉眼,燕重锦内疚地跪下:“是孩儿不孝,让爹爹们和爷爷奶奶担心了。”
燕不离弯腰扶起他:“人没事就好,家里有你月爹爹在,还算稳得住。倒是皇上急得不行,这些日子也不知道砍了多少脑袋......快和爹回东都吧!”
出了沙海,燕重锦稍作休整,立即随燕不离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只是马速再快也需要时间。从西达靼到东达靼,穿越塞北塞南,进入阳门关,过北蜀竹海,渡江陵,经忠洲...行了将近两个月,总算在深秋之际赶到了皇城根下。
然而他们和诸多百姓一样被挡在西城门外,两列御林军戍守在官道两侧,维持着城楼下的秩序。
夕阳的余晖里,一队长得望不到尽头的仪仗正缓缓行入城中。
手执凤旗的司礼太监开道,皇家校尉骑马执灯。在乐官侍女的簇拥下,一驾十六抬鎏金红顶凤銮驶过城门,后面杂彩延绵,十里红妆。
旁人议论纷纷,有问有答,清晰如流,倒省却了询问的麻烦。
“啧啧,这么多嫁妆,楼家就是有钱。皇上这媳妇娶的,绝对是人财双收啊!”
“你眼皮子也太浅了,堂堂天子会差这几箱银子?”有人嘿嘿笑道,“听说楼五小姐长得抱歉,所以宫里那位拖了这么多年才娶进门......人不到位,钱就得到位点。嘿嘿嘿......”没笑完就被旁边的长辈削了一脑瓢子。
“小点声!你这胆肥的小杂碎,敢非议新皇后,不要命了?!”
燕不离脸色骤变,扭头望向燕重锦。
马上的人依旧脊背挺直,看不到银面具下是什么表情,只有抓着缰绳的手握紧了几分,骨节微微泛白。
“爹......你说他心急如焚,是急着娶后么?”燕重锦声音没什么起伏,平静得像口波澜不兴的古井,但傻子也能听出话里含着愠怒。
戮战沙场四年,对方只言未回。自己生死不明之际,这人却又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亏他还担忧对方寝食难安,归心似箭、马不停蹄地往回赶,结果人家还有兴致娶媳妇呢!
若是池月在侧,必会抓住机会讽刺几句,火上浇油。但燕不离是厚道人,也一向敬重皇帝,见儿子情绪有些失控,便温言劝道:“我离开东都的日子也挺久了,有些消息不灵通,可能这期间又出了什么事。粑粑,你不如去见见皇上,把话问清楚,免得误会。”
“算了,人家两口子的洞房花烛夜,我去捣什么乱?”燕重锦赌气地道,“还是先回家看看吧,明日再上朝谒见。”
两人回了燕府,自是引起一片混乱。
池月惊喜之余,连忙将儿子的灵位撤了。
燕濯云身上的病似乎瞬间好了一半,差点乐得从床上跳下来。
燕老太太抱着孙子泪如金波、涕泗滂流,左一句心肝宝贝,右一句瘦了累了。直到燕重锦面露困倦,两位老人才恋恋不舍地放他走。
进了漱秋院里也是一阵鸡飞狗跳,仆从们围着自家少爷哭哭啼啼、叽叽喳喳,害得他吃个夜宵都没清净,最后实在受不了,跑去沐浴了。
浴房里热气蒸腾,水池上缭绕着白雾。长途跋涉之后泡个热水澡,自是解乏又舒服。
身上是舒服了,心口却像堵着块大石,憋闷得难受。
听着外面的打更声,燕重锦靠在池边,失神地望着水面。
那人现在正一度**呢吧?可他根本无力阻止,也不能阻止。
皇帝注定要有子嗣,楼后也是自己劝对方娶的。反正早晚要成亲,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梁焓赐给自己一个谥号之后,仅仅两个月就大婚了。
就算老子真的死了,姓梁的你有必要忘这么快么?!
坤宁宫东暖阁。
大婚礼成,皇帝夜宴群臣,新后在洞房里静候。
楼馥云凤披霞冠,头戴正红绣金的喜帕,垂眸望着微微晃动的流苏,坐在喜床上等了许久。
直至深夜,方有女官前来传信儿:“启禀皇后娘娘,陛下今夜多喝了几杯,醉意甚浓,在穹阊殿歇下了。皇上说娘娘今日大婚也累了,不必等他,早些歇息便是。”
楼馥云心里一凉,抬手揭掉喜帕,面无表情地道:“多谢陛下体谅,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奴婢告退。”
楼馥云挥退其他宫人,只留了自己的贴身侍女,低声问道:“紫霜,你说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那侍女看上去年纪不小,生得一脸精明,眼珠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娘娘不必多虑,皇上是体谅娘娘远道而来,初入宫中,总需要时间适应。”
“不必用虚言安慰我了。”楼馥云苦笑道,“皇上不喜欢我,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否则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成亲。”
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父亲要自己为楼家争利,她只有应承的份儿。在皇室和楼家都同意联姻的情况下,一个弱女子也没有资格说不。
更何况,一国之母是何等殊荣?楼馥云自四年前起就期待出嫁。
她并非嫡出,生母地位也不高,原本没资格入宫为后。是楼连海决定将她送入宫后,才将生母扶成正妻,把她的生年都改了,这才有了楼家的嫡五小姐。
如今一入宫,楼母更是母凭女贵,做了一品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