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是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渴望吧。

希望一切都能够尘埃落定,希望一切都会结束。

“在宗门的会市架个小小的铺子,然后闲着没事指点一下后面的小兔崽子吧。”君晚白想了想,说。

“闲着没事误人子弟?”

君晚白给了他一个冷眼。

“你又想做什么?”

“有人想要误人子弟了,我就在旁边架个地儿,看到有哪些不知世事险恶的小辈要倒霉了,过去捞一手。”厉歆说。

君晚白按了按自己的剑柄,又有些想要抽出来了。最后想着好歹欠了这家伙一个人情,这才忍了下去。

“我去看看那些小子们都在干什么。”

君晚白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转身走向军营的方向,准备前去巡视一番,反正在这边干呆着也没有什么用。

走出没两步,君晚白听到厉歆在背后喊她。

“姓君的。”

“什么?”君晚白回头看他。

厉歆抱着刀站在原地,星光有些暗淡,他穿着黑衣,站在那里,君晚白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没什么,之后再说吧。”

沉默了片刻,厉歆摇了摇头。

“发疯。”君晚白轻声骂道,转身离开,脚步比之前稍微轻快了一些。

厉歆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总是板着的死人脸上微微地也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

雁门郡。

楼石道一步一步地踏着石阶,不紧不慢地向上走着。

他不是第一次来九玄门分门了,但是这是第一次,他带着如此复杂的心情,踏着这石阶一步步地向上走,没有九玄门的弟子在前面带路。而在他的身后,带着黄金面具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沉默无声地跟随着。

一步一步向上走的时候,楼石道想起了很多。

当初他成为满朝文武之中,唯一的一位布衣出身的四品官员的时候,新帝令他镇守雁门,离开之前楼石道接到了那一折密书,带着陈王朝皇室族纹的宣纸上,写着“雁门重地,勒名钟鼎”。

不知道为什么,楼石道微微地有些想笑。

当初陈闫煜刚刚登基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为世家所制衡的新帝,放眼整个朝廷依靠着仙门力量而傲视王法的人不知其数。

在那个时候,陈闫煜记着当初他们在太学中那个看起来有些可笑的约定。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所以,如果你能当上大官呢?

——竭尽全力,勒名钟鼎。

当初他们这么一问一答。

陈闫煜为他实现了问的话,在自己实力还微弱的时候,委他以重任,那么现在他来为陈闫煜做到那个“竭尽全力,勒名钟鼎”的回答了。

他们当初在太学中,年少轻狂地想要让天上更有蔽日之云消散,现在,他们正在这么做了。

脚下的石阶感觉很长,又感觉很短。

他走到了离雁门郡九玄门分门那由玄武岩铸成的牌坊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有人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那人静默地站在玄武岩的牌坊之下,身影挺拔地像孤竹又像青山。那人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在大氅的边缘上滚着金丝的刺绣。今夜的天气很好,天空之上万里无云,诸天星辰的光从苍穹洒落,落在那人被风吹得翻卷的黑氅之上。

在他的头上,牌匾上刻着的“九玄”两字在黑夜中字迹一如既往地,凌厉飞扬。

“叶长老。”

楼石道微微抬首,语气如常地同站在石阶尽头的那人打招呼。

“楼郡守。”

叶羿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同样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地同楼石道打招呼。他看起来已经在这里等候了有一会儿的时间了。

“叶长老看起来并不惊讶。”楼石道微微有几分叹息地说道,从东北角吹来的风掠过雁门郡外的群山,带着山峰上的寒气掠过他们两人的衣袍。

在战争刚刚开始,南陈金唐齐秦三个王朝各个州郡都清楚地划出了自己所站的阵营,以泷水——关山一线为界,以北的州郡多脱离了王朝的把控,在望族的支撑下投靠了仙门,而泷水关山一线以南的,望族多被王朝清洗,由王朝进行控制。

而在泷水——关山这一条线上的州郡则随着王朝与仙门战局的情况而摇摆不定。

但是雁门郡距离泷水——关山一线很远,是处于北境的州城。

不应该是摇摆不定的州城。

不过确实也不是摇摆不定,只是从一开始这里就是南陈王朝的核心。

雁门重地,勒名钟鼎。

在先帝未亡的时候,修筑的“应工”就此通过,蜿蜒在并州的土地之上,像一条神龙摆尾于大地上。只是在那时候,应工未彻底完成还没能够实现改变天地灵脉的功能,事变就发生了,披着黑袍的人在雪夜走进了南陈王朝的城池,先帝死在了皇宫之中。

但是应龙并没有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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