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住,初明听我解释!”萧索急忙申辩,却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可申辩的。他彻夜不归忘记回来报个信,也不能全怪沈砚。即便怪他,他也只得哑巴吃黄连,毕竟他和沈砚之事是件隐秘,不能说出来的。
欧阳旭却像看破一切似的,神情带着三分嫌恶、三分痛惜,嗤道:“好好一个读书人,偏偏学尽了青楼里的姐儿作风,叫人拉了去包占,真叫我恶心!”
萧索的歉意顷刻间僵在脸上。他极少与人翻脸,更未与关系亲近之人翻脸过。如今欧阳旭这句话如同数九寒冬中的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他一身。
冷归冷,可冷之余,尚有一丝被戳中的疼。
他没有作声,站了片刻,越过他向前走去。年深日久,路上的石板已经碎裂,凹凸不平地嵌在土地之中,颇有些硌脚。
萧索一步步踏在上面,渐渐走钝了,也不觉得疼。路边偶尔生出几丛小巧可爱的野花,和蒲公英开在一处,虽不比将军府中的紫薇海棠鲜艳明媚,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门是虚掩着的,上面的黑漆都已斑驳,铜环也已生了锈。这让萧索想起沈砚那里,他府上自然没有这样老旧的木门,别说是恢弘气派的府门,就连内室的门板都是镂雕錾金的工艺,似乎碰一碰都会烫到手。
回到这里,萧索忽然觉得双脚落了地。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落差感。但这些才是真真实实的,就如这条巷子的名字,狗尾便是狗尾,续上貂也是不配的,方才种种犹似一场幻梦。
可他中毒颇深,只愿溺在梦中与他纠缠,不愿醒来看一眼这世界。
善姑已经起来,王铁嘴平日这个时候已经起身练嗓子,大约是昨夜为着找他歇得晚,因而还在睡着。不过一个善姑,也够他消受的。
“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你说你这孩子,晚上不回来也不说一声,吓得我们只以为你遇见强盗贼了,想要去报官呢!幸而还未去,不然又是麻烦。昨夜到处找你不见,欧阳那孩子急得直发疯,在外跑了一夜,生怕你出事!”
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萧索安安静静地听完,一揖到地赔礼:“的确是学生的错,当真羞惭万分,昨夜原想着要回来说的,谁知一时糊涂便混忘了。累得众人为我担心,我着实过意不去。请姑姑宽恕这一次,下不为例罢。”
善姑听如此说,也不好再多饶舌,叹了口气道:“唉,快进去罢!早晨风凉,在这里站着,仔细再招病。”
萧索回屋后,欧阳旭便也回来了。他仍是那副阴沉沉的脸色,心里一把无名业火,却又不知如何熄灭,只得暂且压抑。
中午吃饭时,他还维持着这副脸色。萧索再未与他直接接触过,连拿筷子、递饭碗这等琐事,都悄无声息地避开他。
善姑给萧索盛饭时,按着他一贯的量,只盛了小半碗。今日也不知怎的,他吃完自己又添了多半碗。善姑怕他撑着,便道:“在外面没吃东西,饿着了吧?虽然如此,可也别一次添这么多,否则要积食难受的。”
萧索摇摇头:“多谢姑姑,我不会勉强的。只是尽量多吃些,尚且吃得下。”
“这可奇了。”善姑笑道,“吃饭原是为了顶饿充饥的,吃饱便罢了,何必尽量多吃些,又不是灾年,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萧索失笑:“只是,想长胖些。”
善姑闻言很是高兴,说他的确太瘦需要长肉,又给他多添了许多菜在碗里。欧阳旭却冷哼一声,未置褒贬。
用过饭,萧索便又回房去待着。他听沈砚的话,不再出摊,因此格外闲下来。到下午时分,天色渐暗,铅云滚滚,似乎是要下雨。
萧索正躺在榻上躲避那雷声,忽然听见外面敲门声响,忙趿着鞋去开门。进来的是欧阳旭,气氛便略显尴尬。
“你……”欧阳旭有些语无伦次,“我……是来道歉的。今晨,我有些急躁,大约是昨晚上找你,回来撞克着了,才胡乱说了那些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真对不住。”
他既已如此说,萧索自然不好不原谅:“初明不必如此客气,你本是无心的话,我不会生气。何况你说的,又何尝不是实情。我的确是个攀附权贵,被人包占的玩物。亏我还是个自诩读过几年书的男子,益发连青楼女子都比不上了!”
欧阳旭愣了愣,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他分明是生着气,却还要勉强不生气。自己今晨的话说得虽重,但丝毫没有因此看不起他的意思。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不愿让他做那样的人。
如果说还有别的什么,那大概是他不敢说出口的。
“我岂会这样想你!”欧阳旭腾地站起身,带得桌椅一阵晃动,“我只是不想让你去……不想让他玷污了你。”
萧索微笑道:“别这么说,是我配不上他才对。我与他云泥有别,本不该动心的。”
“不,”欧阳旭忽然嚷道,“你是何等样的人,岂是他可以玷污的!我只是……只是和他一样,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多半恼了,可……”言及至此,叹息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萧索一怔,忙道:“初明兄千万不要如此说,我何德何能,当不起!”
欧阳旭方才还在神伤,此刻被他拒绝,把心一横,道:“我是认真的!他有什么好,纵然千贵万富,不过一时的风光。终究是一介武夫,能有何出息?皇上今日多宠信他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