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靖能拿出好法子来,便说:“刚才苏爱卿的话想必你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原本沈奚靖并不想现在说出来,但是既然穆琛坚持,他也只好开口:“过几日便是大暑,眼下正到了收获的时节,田地里都很缺人手,不如这样,让身强体健的灾民帮本郡未遭灾地区的乡民收麦子,以劳代工,农家只管一日三餐饭食即可。”
确实,近年雨水丰沛,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降下大雨,麦子趁着这几日天晴,农家肯定要抢收,但这时候,田地多的人家就忙不过来了,要是再迟几天,要在下雨,麦子就要烂在地里了。沈奚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沈奚靖之所以能想到这个,也是想起他们当年在上虞,也是以劳代工,只有好好做活翻地,才能换得一日口粮。上虞当时流刑犯太多,除了养羊放牧,剩下的人都被派去开荒,这还是上虞郡守想出来的办法。
沈奚靖见大家都没说话,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虽然十分辛苦,但到底是靠自己劳动吃饭,这样灾民情绪也能得到很好的控制。等这一季麦子收完,洪水也要褪了,灾民如果想要留在当地,可以重新到县衙进行身份核对登记,看当地情况酌情分派良田房屋,如果还要回到家乡,那么就是原来县衙的事情了,我曾在《水利志》里读过,洪水过后,以前的房屋也要进行清理晾晒,等潮气消去,才可再次入住,是这样吗?王大人。”
王新赶紧答:“不敢不敢,侍君说的对极,微臣虽是工部官员,也自愧弗如,洪水过后是要房屋都要重新晾晒,否则潮气逼人,住了会生病。”
沈奚靖点点头,他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剩下的就看穆琛怎样定。
穆琛看他一眼,脸上表情舒展开来,道:“苏劲成,笔墨伺候。”
穆琛看了十年奏折,写起圣旨来颇为干脆简练,他对沈奚靖提的这几点略作改动,只说洪水褪去,灾民还是尽量发还原籍为主。这方面他比沈奚靖想得更复杂一些,如今大梁已经历二百九十七年,各地百姓人数已经额定,如果这样猛地加人,对其他百姓生活而言就会造成很大的冲击,而洪水褪去,原本肥沃的土地也不好空置,如果灾民还能回到故园重新生活,那是最好不过的。
穆琛还未亲政,所以身边没有中书令,无人拟旨,所以只能由他说苏劲成提笔在黄绢上写,末了盖上玉玺即可。
这大概是穆琛即位以来草拟的第一份政务圣旨,穆琛让苏劲成拿过来瞅了一眼,又递给沈奚靖让他也看了,才交还给苏劲成:“就按这个来办,今日旨意便派发下去,切忌执行混乱,王新,你去安吉府,协助谢则督办此事,务必要让广湖灾民都能吃上饭。”
王新与苏劲成都跪下领旨,穆琛又问岭南郡守张台:“张爱卿,如今岭南城外可有灾民?”
张台赶紧给他行礼,道:“岭南离三郡都有一段距离,城外灾民并不多,所以岭南只用府粮便够了,这个皇上请放心。”
穆琛又问:“可有瘟疫蔓延?”
这次沙罗水患死了上万百姓,虽然各地官府已经尽可能把百姓尸首就地掩埋,但穆琛也还是担忧瘟疫蔓延。
岭南附近暂时是没有的,因为灾民少,也没有死伤者,所以还很安全,张台赶紧把情况说了,穆琛又去看苏劲成。
苏劲成道:“皇上,平水与沐东灾民并不太多,且当时广湖已经水患有些日子,臣早就督促两地郡守早做了准备,应该无事,现在最担心就是广湖一地,灾民住的十分集中,死伤者众多,恐怕日子长了,会有瘟病。”
穆琛点点头,又对王新道:“王新,朕拨给你三位太医正,去了广湖之后,务必把事情办到最好,不要让瘟病夺去更多人的生命。”
王新赶紧行礼,穆琛见事情已经说了差不离,便道:“你们且各自去忙,苏劲成,你留下。”
其他大臣都鱼贯出去,穆琛脸上的表情又和蔼了不少,对有些忐忑的苏劲成说:“苏爱卿不必拘谨,说起来,你也算是国丈,赐坐吧。”
苏劲成忐忑地坐下,穆琛拍了拍手,曹易泽走了出去,不多时又包了个檀木盒子回来。
那盒子做的十分精巧,上面花纹雕的非常精细,苏劲成呆呆盯着那个盒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开始难受。
穆琛又道:“苏爱卿,前阵子容清丧于宫内,朕心甚是悲痛,他才情甚高,朕一直很欣赏他的性格,可惜他是个很重感情之人,他的大宫人明远死后,他就茶不思饭不想,拖了大半个月,太医怎么救治也没有效果,只能眼睁睁看他病死。”
听他突然说起已经早夭的次子,苏劲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他不敢在皇帝面前哭,只得断断续续道:“臣,谢皇上关心,容清,不,荣侍人能得皇上青睐,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沈奚靖看他确实不像是假装的样子,心里便难过起来,其实苏容清的父亲不是不爱他,只是,他心里有更爱的东西,他认为对苏容清好的未来,却不是自己儿子想要的。
穆琛喝了口茶,又说:“容清死前朕曾特地去看他,他当时求了朕,说他父亲为官清廉,等他死了,也好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朕自然知道苏爱卿的为人处事,即使容清不说,也有此意,但容清年纪轻轻便走了,朕心难安,便直接封了你怀荣伯,苏爱卿,不要辜负容清一片孝心,让苏家这块门楣,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