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抱住的人转过身来,声音温柔中带着无奈:“卓儿,你又淘气了。”
小皇子摇了摇脑袋,死不承认他刚才打断父皇批改奏折的事,一味扭啊扭啊的撒娇:“卓儿不是淘气!父皇是卓儿叫来的!”
眼看着渐渐走近未曾打伞,却已然神态自然带着微笑低身从他脚边抱起孩子的叶旭,耳边又是那奶声奶气的辩解,江冰再怎么无奈,都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回手将自己头上的纸伞盖在父子俩头上,抬手先后拨了拨两人润湿的鬓发,目光从孩子身上转到抱着孩子的人身上,琉璃色的眸子里带着更深的温柔。
三年前的那一次事情过后,他身子才好了不久,那些画卷就被叶旭亲手投入火中,只有一幅被他听到消息,私自请求他留了下来。
便是他当年见过,倚在廊柱边微笑,如诗如仙的那一张。
即使终究比不过那样的人,更不如那人有潇洒姿态,又如何?
他已然握住了身畔人的手。
江冰含笑看了他们一会,伸手接过眼睛睁得大大的小皇子,顺手就将手中的纸伞递了过去,神态自然面容上却带着狡黠:“既然陛下来了,臣要陪着卓儿玩耍,陛下就先撑着伞罢。”
叶旭看了一眼他手上那把伞,发现这把伞仍旧是青竹白底墨色兰花,大小却足以覆盖他们三个,就知道是江冰特意新作的纸伞,顿时无奈的露出个微笑,抬手接过了伞后,趁着刚被放下就四处乱跑的小皇子离开之际,突然抬手将人搂了过来,捏了捏那白皙的脸颊。
“越大越小了。”
江冰陡然被捏了脸颊,颧骨上顿时飞起红晕,琉璃色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微微垂下头来笑着,依稀是当年在桃花林中初见的模样。
“父后,父皇,卓儿在这里!”
两人正站在桃花树下互相凝视,不远处的小皇子却没那么容易罢休,没有片刻就嚷嚷起来,叶旭长长的叹息一声,拉紧了身畔人的手指,将手中的纸伞移了过去:“走罢,那小子不见朕和你同去,又要吵得人的脑仁痛了。”
江冰看着他将伞朝着自己这边偏,唇角的笑容愈甚,却也抬起的手臂,握住了他执伞的那只手:“陛下才是宠坏卓儿和臣的那个人,如今这话算是埋怨?”
察觉到手背上的温暖,年轻皇帝含笑摇了摇头,一边带着身畔的人向桃花深处走去,一边附在那人耳边低笑道。
“是抱怨。”
武朔三年春,后入宫,为贵嫔,入宥香宫。
次年因帝不宠,退冷宫畔,于御花园遇帝,得宠,赐号玉贵嫔,入玉桃宫。
又一年,升玉妃,同年怀子,升贵妃。
武朔六年春,因子为贵,封正宫皇后。
同年秋,诞嫡长子卓,椒房独宠后宫独大。
又五年,诞次子君,封皇长子卓为东宫太子。
次年,诞长双泰。
武朔二十三年春,后疾病缠身,药石罔治,薨,史称盛懿皇后。
帝哀拗不能止,为后守灵七日病笃,于次年初春玉桃宫中薨逝,与后合葬于昭陵。
——《大后妃列传》
在这世间,大抵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风景,许许多多浸润爱恨之人。
然而只有一人,会永远为你执伞,永远握住你的手。
永远,只等待你一人。
【番外篇完】
番外乌雅哀歌【锦情】
壹?悄声哀情断
他死死的大睁着双眼不肯闭上,眼角泛起的残红还未褪去,只是定定的望着头顶上晃晃悠悠的夜明珠,修长的手指早已没了抓紧的气力,暗红的鲜血顺着被划破的肌肤落在雪白的床褥上,身上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的侵袭而来,直到痛到再也无力挪动充斥了青青紫紫痕迹的肢体,也不知忍耐了多长时间,外间的天色终于泛起微白。
那个在整整一夜的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人,才骤然放开了钳制着自己的双手,挥开床帐立在了他眼前,蜜色的肌肤被窗框透出的光亮照出细腻纹理,随即又很快被明黄色的龙袍掩盖而去,而那个在自己身上肆虐了一晚毫无怜悯之心的人,则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愣愣的看着那道从窗框上投下的光亮,不知看了多长时间,连身体里传来的痛都渐渐麻木,才有些控制不住的闭上双眼,眼角垂下了一滴晶莹的泪,倏忽滑落入耳畔消失无踪。
沉入无边的黑暗之前,耳边仿佛传来了宫女太监们吵嚷的声响,还有一些小小的惊呼和低语声,他费劲的牵扯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忍耐,被咬破了好几次的唇瓣,好似是想要苦笑自己如同破布娃娃一般布满伤痕的躯体,又抑或是嘲笑轻信他人的自己。
再度醒来的时候,抬眼看去的时候,发现外间又是一片黑暗。
他慢慢的张开眼睛,目光许久都没有焦点,直到最终看见昨日那噩梦般的夜晚里,一直在床帐下安静垂落的那颗夜明珠,才好似骤然醒过神来,吃力的抬起头来端详自己只穿了衾衣的身体,强忍着自己一动便好似是从骨头里泛出的痛楚。
踉踉跄跄的拽着淡金色的床帏立起身来,他刚准备要下床朝着外面走去,便觉得脚下一软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臂不小心带下了烛台,滚热的蜡油从手臂上滑落下来,迅速凝固成了红色的泪珠。
门外的人仿佛是听到了屋内烛台掉落的声响,立刻轻轻推开了厚重的雕花木门,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