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于是穿过亮若白昼的南锣,经过雨儿胡同一路来到金锭桥。银锭桥一带到了夏天的夜里和噩梦也差不了多少,还是最吵最吵的那种噩梦,但只要过了这一段,到了广化寺,那就是另一个天地了。没有什么首都,有的只是北京:柳条簌簌作响,荷叶迎风欢唱,如果有月亮,游夜泳的大老爷们儿把后海的水荡出波澜来,把月亮也给搅散了。

两个人走得很安静,好像真的是出来散步消食一般。明楼对这一带也不太熟,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介绍一下景点,后来发现明诚知道的似乎比自己还多,不由奇问:“你不是第一次来北京嘛?”

明诚微笑:“我来之前仔仔细细把地图看过了。”

“好习惯。”

最后他们绕了一大圈,插到柳荫街上,明楼走得一身是汗,看到冰棍儿铺,就说想吃一根,又给明诚也带了一根回来。

结果回来之后见明诚低着头,他不由得问:“怎么回事?”

明诚很无奈地说:“等你这一下的工夫,被叮了一身包。英国没蚊子,我都忘了防蚊水这事了。”

“在哪里?我看看。”

明诚不疑有他,伸出胳膊给明楼看。明楼认真看了看,依然很认真地说:“果然是。”

明诚奇了怪了:“我骗你干嘛?”

“我帮你治治?”

“你带了风油精啊?不早说。”

明楼把人拖到柳树下头,趁着夜黑风高、大爷大娘们都回去睡觉了,很从容亲了一个:“分散分散注意力,就不痒了。”

明诚一伸手,啪。

“听见有蚊子。管不住手。”他面无表情地说,“对不住啊。”

明楼附耳对他说:“那你真要亲亲我。口水治蚊虫叮咬。”

“我看是耳光治百病。”明诚没好气地说。

他们冲着对方笑起来,在夜色里悄悄接吻。

冰棍儿全化光了。

三 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 完

【楼诚】 it bsp;04

四 夏夜从你的唇边吻来的

明楼和明诚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晚到荷花市场前的小广场都没了游人,晚到前海泛夜舟的人们都散去了,但同和居的招牌还亮着灯,隔海也依然能隐约听见鬼哭狼嚎的歌声,好在风声大,差不多遮盖过去了。

不怎么亮的胡同里嗖地窜过一只好小猫,大摇大摆在两个人眼前上墙,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女朋友约会去。

他们先前在树下耽搁得久了点,满身是包,途中买了花露水也没什么用处。顶着一身的六神味儿回到旅馆,一进院子,只见明镜坐在石桌边上,一动也不动。

两个人都有些意外,心里沉了一沉,倒是不慌,明楼先喊了一声“大姐”,明诚又跟着也叫了声。明镜缓缓地转过脸来,神色看得明楼心里一紧。

姐姐在伤心。

父母去世时明楼还太小,明诚和明台尚未到家里来。这么多年过去,那种切肤之痛,不共戴天的恨,明家的三个男人只是耳濡目染,明家的女人却是目见耳闻,终日不可忘记。

明楼走过去,就地就在地上坐下来,明诚看着沉默下去的姐弟俩,悄悄走开了。

她一伤心,就显得老了。

明楼说不出话来,陪着她坐在夜色里。

“弟弟啊……”终于,她很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却是很轻的,“我人前这么说你,怨我吗?”

明楼很轻地笑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说什么呢,姐。”

说完他犹豫了片刻——明楼是很难得犹豫的,对唯一的姐姐总是一再例外——还是说:“您别伤心。不会的。”

“什么不会?”

“什么都不会。”

“我怕你不甘心。”

“没有不甘心。从来没有。”明楼稍稍加深了笑容,“早知道您气消得这么快,我和阿诚就等一等您,一起去散步就好了。一边散步一边训话,气消得更快。”

事实证明,在逗姐姐笑这事上,明台并不是唯一在行的。明镜笑着拍了他一下:“瞎讲,看到你的脸就发气。”

明楼并不辩解,又坐了一会儿,才问:“姐,我能起来了吗?”

明镜挑眉:“我罚你跪了?”

明楼答:“没,坐在地板上凉快。”

“那就再坐一会儿吧。”

说归说,明镜还是伸出手来,把明楼拉了起来。

姐弟俩不愿再提汪家,又都没睡意,便聊起了家事。明楼本以为要多说说已经给放养得和野狗差不了多少了的明台,没想到这次姐姐更多的还是在担忧明诚。

“阿诚这个孩子呢,实在太乖巧小心,有什么事都自己瞒着,不到尘埃落定,不肯露一点口风……对你也罢了,从小就亲近,但我有的时候想关心他一下,真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明楼难得听不出来姐姐这番话里是不是又弦外之音——他自嘲,事情一旦关己,总是要影响判断的——等她说完了,才问:“姐姐是说阿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我不知道。按说没有。他肯辞了那个亚非拉乱窜的工作去读书,还是拿外国人的钱读书,我高兴都来不及。但是吧,这么一声不吭地忽然辞工,又一声不吭地忽然去读书,我就怕他,万一……所以他去读书这事,和你商量过没有?”

“都一样。他做什么选择,我都是支持的。”明楼笑着宽慰,“阿诚你还不放心吗?我们兄弟三个,要是连阿诚都不能叫您放心了,那天离塌也是不远了。”

明镜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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