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史永福一眼。
史永福哪里受过这种气,“我算出来了,这八字的主人是随州府人士,男的,家里死绝,但我说这不是活人八字的原因是八字的主人早就死了十多年,连胎都投了。你这不是闹呢!?”他起初还有几分后怕,边说边瞅那白衣人的脸色,见他没有露出异样,才稍稍安下心来,“您看着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怎么能三番五次拿人开玩笑呢?”
“怎么死的?”白衣人压根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又问了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能怎么死?这八字的主人先天不足自然早夭,父母接受不了打击便相继病死,一年之内就绝了户。”史永福气得脑门冒烟,愤愤不平地教训起这小混蛋来,“年轻人,不要总想着把年长的人当傻瓜,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能看不穿你们这点小把戏?”
……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没一会窗子上就结了厚厚一层水雾,透过雾气可以见到一片茫茫的白。
史永福算完卦发完火以后心安理得从薛止手里接过了半只山鸡,吃饱了以后也不管其他的,倒头就睡,每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倒是穆离鸦,坐在靠近火堆的地方,手中把玩着自己的匕首,好几次那闪烁着寒光的匕首都像是要落到火中。
“你信那老头说的吗?”
薛止闭着眼,许久都没有回应,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不过穆离鸦知道他没有睡着,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服过药以后的小半个时辰里薛止对外界的反应是最为迟钝的。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
那算卦的老头绝对不是江湖骗子。在让他算卦以前,穆离鸦就曾闭上眼用心目看他,能在看他身上看到一点和常人不一样的东西,像是隐约的光火,又像是聚集的气。
“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无法判断。”
他没有人生最初的那几年的全部记忆,只除了那淹没在火海中的残景和莲花烙印。
所有有关过去的事情都是后来穆弈煊告诉过他的,当中自然包括姓名和生辰。
他说他是自己故人的儿子,说他姓薛名止,说他家里人都死在了那场灾祸里,又因为受惊过度失去了一魂一魄,幸亏剑魂显灵,救了他一命……
直到今天,这些过去他深信不疑的那些东西仿佛不再站得住脚。
对所有人都在说十六年前的随州并无一户姓薛的人家被灭门,而那生辰八字的主人又似乎另有其人。他真的是穆弈煊故人的儿子吗?
假如不是,那么他的离魂症又是为什么?后来十三年中,穆弈煊究竟在寻找什么,真的是他丢失的魂魄吗?
他究竟是谁,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天,我梦到了以前的事情,还有你的父亲。他对我说了一句话。”
穆离鸦的匕首叮的一声掉在地上。他顾不上去捡,因为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小事。
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当时父亲究竟在想什么,又在和什么样的东西抗争。
假如那时他没有那般幼稚,愿意好好坐下来和那个总是很疲惫的男人好好聊一聊,是不是结局会有所改变?
“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不清了,大约是我最初意识到自己对你……那时吧。”薛止说得很含糊。
“那时我应该大部分时间都在剑庐里。”穆离鸦还是大致明白了究竟是什么时候。
居然是那个时候,他心中泛起一丝带着苦的甜。少年时期的心动总是暧昧又模糊,过了以后再回想起来,只记得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我发现有些事情跟他告诉我的不一样,我会不会怨恨他。”
“你会吗?”
“我不知道。”薛止苦笑着摇头,“我想……很大可能是不会。”
那时尚且年少的他没有做出回答,现在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他却不得不承认,他恨不起来这个人。
因为他明明有那样多出格的行径,这个人却还是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
还有最主要的是,他不忍心看到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因为这点怨恨而悲伤。
夜越发地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外头堆积的大雪滑落的沙沙声。
穆离鸦丝毫没有睡意地睁着眼睛,凝视着前方的某一块空地。这破庙的窗子不过是一层覆着的竹篾纸,在年久的风吹日晒里破损了后,被附近的村民和过路的好心人修补了几道,投下的影子都有些斑驳。
敌不过服药后带来的困倦,薛止挨着他睡了,睡着以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扣着他的手腕,那点滚烫的温度循着血脉往上,一直落到心里。
穆离鸦没有挣脱的意愿,就这么顺着,维持这个姿势一直坐着,偶尔拨动两下面前的火堆,加一点木头进去,让火不要小下去。
他们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谈及那个夜里的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薛止心里是有他的,一如他对薛止。他一直都是孤独的,只有那偏院里日复一日誊抄经书的少年能够让他不那么孤独。
可是堆积在他们之间的不是这样单纯的问题,三年前的灭门惨案、这趟被迫踏上的旅途、看不透的未来还有那一重重的谜团都压得他们要喘不过气来,只有很少一点时间能够属于他们。
他们越是追查,就越是明白,早在许多年前的他们就被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