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凶手了吗?”
“……这不是为难我吗?”伞郎嘀嘀咕咕,“我那时在村里待不下去了,他们都信教信得走火入魔,我一个不信教的根本就是异类……我咬咬牙收拾好行装离了村,各地漂泊,哪里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反正就我离开以前,好像是没有找到凶手。”他的面相最多不过二十岁,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以人的身份漂泊太久就死在了烽火连天的战乱里,成为了这名为伞郎的妖怪。
穆离鸦没有再勾起他身为人时悲伤的回忆,“串联起来了。”
“是啊,串联起来了。”虽说还有许多隐藏在疑云中的东西,但至少他们正在逐渐了解事情的真相。
从前朝末年到中间的多年战乱,乃至贯穿了整个雍朝的兴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庞大教派,真容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不出他们所料,那些乐善好施慷慨行医都是装出来的假象,实际上不过是为了骗取初步的新人。在诱骗他人信教以后,白玛教的那些莲奴娘娘们就开始利用那长生散控制低级教众,让他们奉上钱财人力乃至信仰。这样的手段不可谓不歹毒,难怪当年的高祖皇帝用了那么多年都无法彻底将它从这个国家里根除。
林家医馆的那位林大夫之所以招来杀身之祸,一定是因为他们曾在不经意间堪破了白玛教用来控制他人的阴毒手段。
“好了,来说说要怎么处理你。”穆离鸦将注意力转到亭亭而立的白容身上。她十分镇定地报以回视,美丽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惧意,难以想象她居然就这样替姜家织了这么多年的锦。
“你要对阿容做什么?!”
白容身上带着股男子的硬气,倒是这伞郎,看见他将矛头指向了心爱的女子,立马翻了脸,大声喊出了她和姜家的全部恩怨,“她没有错!没错,姜二少爷救了失去记忆的她一命,她这么多年为姜家织锦,帮着这一家人走出困境也早该还清了!更别提姜闻浩发现她是妖怪,难以接受她的身份,但是那贪财又精于算计的姜家大老爷偷偷找人将她囚禁在院子里,折磨她强迫她拔自己的羽毛织成那价值连城的鹤锦,讨好宫里的娘娘,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最后还害死了她,把她的尸身埋在这梨树底下,让她连死了都无法解脱,变成现在这样?他们活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穆离鸦被他吵得头痛,按住太阳穴,长眉微微蹙起。
薛止最见不得他这样,勒令这伞郎收声。
“我不,我偏不,你护着他,我就要护着阿容!”
穆离鸦面色苍白如纸,但还是勉强撑着来把这件事说清楚。他看也不看那吵闹幼稚的伞郎,而是专注于白容,“你杀了姜家那么多人,就算他们的确该死,但我要是就这么放过你,你也不会善终的。”
白容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冷的,“妾身本来就没指望过……”
穆离鸦见她没有理解自己说的话,“是天道,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事情尚且有转机,等天道出手那就是真的太迟了。”
穆离鸦神情冷淡地说完这句话,白容的脸上浮现出混杂着迟疑、震惊还有畏惧等情绪的复杂神色,而不远处抱着剑旁观的薛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似他们所说的每一件事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妾身……不明白。”白容的眼神无比动摇,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请公子明示。”
“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究竟什么是天道?很小的时候穆离鸦曾在门外听见祖母深深地叹气,其中蕴含的悲哀与忧愁直直地将他淹没。
“是天道不放过我们……”她这样和贴身侍女说,“我已经活不了几年了,但是那孩子要怎么办?”
后来穆家覆灭了,他隐姓埋名度过了最艰难的三年。这三年里,他除了为父亲等人守孝,也曾不止一次悄悄回到过曾经的家中,寻找着通往真相的证据。
有他设下的禁制,那些纷涌而至的鬣狗只带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财物,真正存放这那些价值连城宝剑的剑庐和剑祠都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一年年的山茶花开如旧,长大成人的他隐约猜到了一点点那场凶杀背后的东西,还有那日神秘来客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天道究竟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到最后穆离鸦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天道是什么,是某个人还是某样东西,还是说某种规则,他们谁都难以说清。唯独可以肯定的是,天道时时刻刻都在窥伺着他们每一个人,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或许凡人一生都不会了解天道及其背后那些东西的恐怖,但像他们这样的妖物怎么可能无所知觉?
穆离鸦没有再说下去。有关天道的事情他鲜少极其深入地提起,大都点到为止,就看对方能领悟到几分。
过了很久以后,白容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她没有说自己信了或是不信,穆离鸦望向她的目光里带着点柔和的悲悯。
“已经够了。”他制止了她继续往深处思考的行为,“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有些东西不要知道得太清楚比较好。”
白容读懂了他话语背后的劝诫,拢了拢头发,将话题拉回最初的地方。
“那您要如何处置妾身?”
“你曾听说过江州穆氏么?”
白容坦然答道,“妾身十多年前在江边醒来,过往一概不记得了。”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