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尖细的嗓音在他脑子里这样说,让这个卑贱的凡人流血,你能够这样做……
“够了。”
还是薛止制止了他的失控。薛止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一手把毛石匠稍微隔开,“他不是有意这样的。”这话是同时说给穆离鸦和毛石匠两个人听的。
他认命收回手,而毛石匠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小声嘟囔,“老儿说话是没轻重,可这至于吗?你是真的想要了老儿的命啊。”
毛石匠活了一辈子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他感觉得出来,这看似病弱的年轻人是真的能够直接出手了解自己的性命,“好了好了,老儿和你这朋友道歉,我不是有意要说他呆傻的。”
听到他的道歉,穆离鸦整个人如脱了力一般向后倒去,“老先生,对不住,某不是有意的。”他抬起一条手臂遮住眼睛,“算了,好像这样说也没什么用,有什么事回客栈再说吧。”
他感觉得出来,先前的他非但不像往日的自己还有些向琅雪那样残忍凶邪的妖怪靠近。他大约是真的撑不了太久了。
……
林大约莫是受够了这些神神鬼鬼的破事,一路上把车赶得飞快,将他们送回客栈以后差点连剩下的车钱都不要,就这么撒丫子跑了。
这毛石匠打定主意要黏上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掌柜的那再要一间上房。
对于这样送上门的生意,客栈掌柜的一向信奉不要白不要,绝不可能往外推。
“掌柜的,你这伞是从哪来的?”
穆离鸦问得很随意,而掌柜的当即就变了脸色,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这样……那样……不就有了,能遮雨不就行了。”
“说话啊,就问你这把伞是哪来的。”穆离鸦敲着柜台,“若是来路正宗也不在意某这样问两句吧。”
他脸色青白,眉宇间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活脱脱一副就剩口气吊着的病鬼样。可就是这样的他,说话做事反倒带着股旁人不敢违逆的阴狠戾气,让人看了就心生畏惧,“嗯?别不是心虚了吧。”
“就……就小女……小女出嫁前留下的旧物。”
这掌柜瞥到他身后的薛止,看到他手中的剑,登时心惊肉跳,怀疑自己在不说实话会被当场杀了,便绞尽脑汁想出个答案,“是的,是小女出嫁前留在家里的,做闺女时的旧物。”
但穆离鸦哪里是会被这种谎言骗到的人,“不对吧?你要是在不说实话……”他会纵容那白毛狐狸的谎话已是极限,对这普通凡人哪里可能会容情?
“饶了我!”这掌柜的受不住这无言的恐吓,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还是战战兢兢地招了,“是……是我有天在城郊松子坡捡到的。”
穆离鸦长长地噢了一声,再问他松子坡是哪里,这掌柜的除了摇头就是推脱,最后还是看不过眼的毛石匠嗤了声,说破了真相,“说得那么好听,松子坡,不就是乱葬岗。乱葬岗里捡来的东西还敢拿着卖钱,你这心可是比老儿我还要黑啊。”
知道这伞是从乱葬岗捡来的,穆离鸦居然没像普通人那样为难掌柜的,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不过掌柜的正在捂着胸口暗自放心,也没多注意就是了。
在外头奔波了小半天,晚饭都没有吃,毛石匠不管他们,上了桌子先要了半斤切好的卤牛肉,两个烧得红亮的猪蹄膀,就着大口扒米饭,胃口好得根本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
反倒是看着年纪轻轻的穆离鸦,还是那样吃了点卖相甚差的青菜就说自己饱了,看得毛石匠直摇头,拿过盘子就把剩下的几片菜叶子也拨拉到了碗里。
饭后毛石匠看他们要说正事,连连摆手推脱,“不说了不说了,老儿被你吓得够戗,要回去睡一觉,心情好了再说,你们明天再来,反正老儿跑不掉。”
知道这事有自己的不对,穆离鸦并未过于催促,“那就好好休息吧。”
到了自己的房门前边,毛石匠扭过头冲着薛止说了这么句话,“后生仔,你好好劝慰一下你这位朋友,他看起来可焦躁不安得很啊。”
回房薛止先是简单说了在雨中见过的一系列怪事。包括姜氏衣铺里的白衣女子、鹤锦、会把人融化成血水的鬼雨和最后出现的旱魃影子,他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穆离鸦听完他的叙述,中途在听到他没有把伞交给那白衣女子时,确定薛止没有哪里受伤,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伞呢?”
“在这里。”薛止将那把雪青色的伞递给他。
穆离鸦将伞拿在手里撑开转了半圈,“伞郎,该现身了。”
他这样喊了一声后半点反应都没有,于是无奈地又补充道,“我知道你在这把伞中。”
听到他这样说,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出来,先是几缕白烟,最后汇聚成了个面目模糊的青年人。
“见过公子。”从衣着和说话的口音来看,这青年人很明显不是随州人士,他不卑不亢地说道,“没想到居然被您发现了。”
听到这鬼影说话的一刹那,薛止便认出这是他在那幻境中只闻声不见其人的神秘伞郎。
他不是那伞郎,打从一开始,他和这藏在伞里的伞郎就是两个人。是这伞郎将他引入了那春日末梢的残景,让他见到了那白衣女子,再让他经历了后面那些事。
这伞郎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
“你……”薛止也如实地表现出了内心的疑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