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三年的五月,商榻镇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黑举人失踪,有人说是被水寇绑架了,有人说是被锦衣卫抓走了。他家几个儿子四处拉拢门下掌柜,抢班夺权,凡是现银就往自己宅子里划拉,只怕吃亏,根本不管父亲的死活。
而那些掌柜们也多有自己的小算盘。或是偷了主人的银钱跑路,或是自立门户,挖前东家的墙角。真正还把黑家放在心上的人却是少之又少,着实为“世态炎凉”做了一个好注脚。
更让商榻人敢怒不敢言的,却是四面州县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无论是开铺立柜的打行青手,还是那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谁都想分一杯羹,抢一块肉。
原本在商榻经商的人只是觉得黑老爷有些黑,现在却多在怀念那位能够保证秩序的黑举人。
这些却与徐元佐无关。他在商榻的产业只有一家客栈,而且那家客栈如今也是安六爷下榻之处,基本秩序颇有保障,算是乱中取静的好去处了。
徐元佐最终从黑举人身上榨出了十万两银子,正式进入十万金富豪阶层。
这个阶层的家族往往会有几个生员撑门面,土地数千亩,乃至近万,在地方上能够出入县尊老爷的书房,与之谈笑风生。时不时还会接到府尊老爷的请柬,为官家出谋划策,解囊相助。
如此一对比就可以看出徐元佐固然在资产上进入了这个阶层,但是因为这笔银子见不得光。甚至连徐家都要瞒着,所以并没有相应的政治、社会地位,也没有与银子匹配的影响力。
只要没有影响力,银子就只是一种金属。
“所以我对于获得了这些银子,并不如何兴奋。”徐元佐对罗振权道。
十万两银子啊!
四万零五百两的赎金,外加后期从黑家敲诈来来的银子,一共是十万两。
光是拉这些银子就动用了二十车次的马车,以及一艘二百料的漕船。
在上次一起设套抓徐盛的时候,罗振权还是与徐元佐一起均分获利的合作伙伴。然而这次看到十万两银子的巨款。罗振权却心生怯意,下意识地将徐元佐视作头领了。他虽然很想多分点银子,却又有些不能把握,几乎陷入了自我迷失之中。
“你拿一千两。”徐元佐终于吐口道:“这次参加行动的人。普通保安每人十两,队长每人二十两,甘成泽八百两。”
甘成泽是知情人所以要多给些好处,以便封口。其他人则不知道,这么多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至于那些车夫船夫。只要给个几分银子,也是十分高兴的了。
“有这么一大笔银子,若是以前,都可以洗脚上岸了。”罗振权半开玩笑道。
徐元佐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闭口不语,满腹心思的甘成泽,知道两人都萌生了退意。
“若是你们只有这点出息,拿了银子就走吧。”徐元佐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
罗振权连忙道:“我们还是要跟着佐哥儿打天下的。”
“跟着我是对的。”徐元佐起身道:“如果没有我这个徐家人顶着,你们做下这等事,唯一的结果就是找地方落草。被官兵围剿。”
甘成泽身子晃了晃,总算回过神来望着徐元佐。
“然而跟了我,日后非但银子源源不断,说不定还能混个官身,光宗耀祖呢。”徐元佐抛出了更大的诱惑。
“我们自然是要跟着佐哥儿的。”甘成泽虽然慢了一拍,总算也没慢太久,连忙表了忠心。
徐元佐并不担心底下有人“造反”。他可不像黑举人那样会被人连锅端,夏圩总部的少年们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真实内幕,但是对佐哥儿的行程却是很清楚。如果浙兵起了反心,只能走上流寇的绝路。
目前的大明天下。流寇是最没有前途的工作,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还连累家里。
人贵知足,且先走着看。人生得遇明主也是造化。
罗振权和甘成泽虽然身份、阅历不同。但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十分统一。
“那些银子该怎么办?就这么堆着?”罗振权又问道。
那十万两白银都装在香樟大箱子里,一箱一百斤,足足装了六十口。箱子上还有黑家的印记,不过现在都已经改姓徐了。
徐元佐在自己老家朱里找了一间货栈,硬是叫老板腾出了两间土房,才将六十口大箱子存了进去。这货栈并不是自家的。所以还要派弟兄守着,以免发生不测。
“这就是陡然而富的毛病了,咱们没有根基呐。”徐元佐长叹一口气,道:“咱们得找个地方,耐心把根扎下来。”
罗振权和甘成泽看着徐元佐,很想听听他怎么个扎根法。
“真正的扎根,就是要人都依靠着咱们吃饭。”徐元佐用最通俗易懂地话说道:“与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叫根基。”
“扎这儿?”罗振权指的是朱里。
“这是生养我的地方。我们的班底也都是朱里出来的,扎根在此当然是最理想的。”徐元佐道。
乡梓之情在时下很被人看重。更何况徐元佐已经在朱里立下了不小的名声:双案首的文名,徐家宗亲的势力,过手“数千两”的权力,扶持子弟脱贫致富的善名……这些都是价值千金的隐性资产。
换一个地方,等于资产缩水,自然是徐元佐所不取的。
“这些银子,正好用来扎根。”徐元佐道:“老甘,我拨给你三千两银子买地。看有弟兄愿意把浙江的家眷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