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和水溶同时僵直了身子。

乌鸦嘴啊。水溶轻声地骂了自己一声。

驾!林沫一夹马腹,手上不知怎么的就摸出一把匕首来刺进了马肉里,白马嘶鸣了一声,狂奔了起来,身后的大虎嘶吼了一声,也跃开大步跟在了身后。水溶骂道:这马跟了我几年了!你这么下去它就没命了!

你自己就快没命了!林沫懒得理他,把缰绳往他手里以塞,这马虽是万里挑一,脚程强劲,载着两个人到底跑不快,他喘了口气,侧过身子,搭弓张箭。

你行不行?水溶问。

不行也得行!林沫低吼了一声,射出了一支羽箭。

老虎已经离他们很近了,是以这一箭竟不偏不倚地射进了它的皮肉里去,只是林沫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一箭并没有伤了它的根本,血腥之气反叫这只猛兽狂性大发,一下子扑了过来。林沫冷哼了一声,又拍了一下马屁股,侧身跳下了马。

你干什么?水溶惊道,只是受了刺激的白马一个劲儿地往前狂奔,将林沫狠狠地甩在了身下。

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林沫在草地上翻滚了整整几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疼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左脚整个麻木,像是没了知觉,比起身上的疼痛,最可怕的是,那只猛虎已经扑了上来。

水溶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马,往回跑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只斑斓大虎嘶吼着扑倒了林沫。

他一瞬间觉得头晕,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猛虎的利齿咬进林沫的脖子的一瞬间,他折下了身子,将手里的弯刀插进了老虎的胸口,又借着那片刻的冲劲,弯刀向下,划过了老虎的肚皮。

水溶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只见那虎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赶紧冲近了看,只见那把弯刀深入猛虎的心肺,一划而下,将它整个地开膛破腹了,肠子和血都流得林沫满身都是。

水溶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把林沫拖了出来,发现他身上不只是老虎的血,方才那只虎的利齿已经咬进了他的喉咙,从马上摔下来也造成了不小的内伤,如今已经陷入了昏睡。

他带了近侍来这个围场,为了防止出现上次围场的那种窘迫又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去保护水浮的情况,这是轻则摘乌纱帽,重则抄家灭祖的大事。万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水溶把手伸进了袖口,放出了北静王府的信号弹。

我可是拿自己的命在救你啊,千万别死了。他哑着声音撕开了自己的袖口,试图把林沫脖子上的两个血洞堵住。

第96章

北静王府的信号弹显眼又夺目,即使天还亮着,也明晃晃得耀眼得很。水溶嫌披风上的毛不干净,撕了自己的夹衣给林沫止血。皇家的侍卫也正四散着找人,看到了信号弹,竟赶在了北静王府的侍卫之前到了。林沫中间疼醒了两次,头一句话道:我,左腿折了,别随便搬动。第二句话是赶来的神武将军冯唐:哪儿来的虎?

天子盛怒。

皇家围场,从来都是放养些善跑却又无害的牲畜,以鹿羊为佳,飞禽走兽,子弟们试手,追逐猎物的时辰比真正动手的时候多,骑射武艺,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便真有要考量的心思,效仿那孙郎去射虎的,也不该是个就是跟来凑数的、连猎犬都没带的文状元!

究竟是谁,敢在皇家的围场里饲养老虎?还把它放了出来。

林沫的刀是容嘉给的,容明谦当年的爱刀,两尺长短,两边都开了刃,刀头十分尖锐,整个刀身弯的弧度不大,却锋利地很,轻轻一抹就能割破了手,用一个水牛皮的鞘套着,以林沫当时的情况,能精准地找到猛虎的心口,把刀捅进去也着实不容易。只是代价也忒大些。便是一般的武夫,瞧见这种阵势也只有腿软的份,若有那勇武有力又胆识过人的,简直能叫说书先生在茶馆里头说上他十天半月的。

冯唐战战兢兢地查了那只老虎的尸体,同皇帝去禀报:这只老虎肚腹里有些细肉,像是有人喂养的,林大人临危不惧,先头一箭也很有些准头,若非力气不够,那一箭就该要了那畜生的命的。

朕并不打算听泰隐如何勇猛果敢。皇帝轻轻地扣了扣桌子,林侯同北静王走的那条道,难道不是朕原先想走的?他问,水溶呢?

冯唐抹了一把冷汗,便听到戴权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宣北静王

水溶这个人,形容秀美,**倜傥,冯唐每每见时,总是见他衣冠整齐,一丝不苟的,着实没见过他如今这样血淋淋呆愣愣的模样,披风上的白狐毛沾满了血渍,黏在了一起,散发着恶臭,发簪早不知道去了那里,一半散发一半束着,也没空打理一下,以这副尊荣来见驾,想必也是吓得不怎么了。

皇帝其实非常生气。

两个人一起出的事,一个完好无损,一个却是伤重得奄奄一息,不能叫他不多心。这种感觉他十几年前有过一次,如今又来了。他甚至想不到回到宫里该怎么跟皇后说这件事。对于一个不缺妻妾子嗣的男人来说,长子、嫡子、末子算得上特殊。而林沫这个孩子,又算得上是特殊中的特殊。他聪慧且心怀大志,做事虽然有些冲动又有些计较,却是个会考虑前因后果的人,算得上谨慎。他每每对自己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们失望时,就越发地觉得林沫可亲可爱。自己尽心尽力,倾注了全部心血养大的七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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