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沧沉吟了片刻,又问了几个关于洛九江平时习惯的问题。
眼见对方迟迟说不到正题上,寒千岭心中猜测他是面子上过不去。洛沧毕竟是洛家客卿,寒千岭也不想和他僵持纠缠,索性自己先大大方方的退了一步,给洛沧让出了一个台阶来。
“今日学堂上,是小子无状了,望先生莫怪。”寒千岭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洛沧一串问题还没有问完,就见寒千岭主动如此作为,不由道:“你倒乖觉。”顿了一顿,他果然没有道歉,却也不曾就此离开。
寒千岭眼见着洛沧倾身过来,冰冷的手指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即使隔着数层衣衫,也没能阻绝对方指上透来的幽森寒意。
“你这样聪明,又是九江的朋友,我便附赠一句。”洛沧的吐息竟然也是冰冷的,似乎没有一点活人的热度,“我这个人虽然脾气古怪,但还不至于刻意同小辈过不去,更不要说费心费力地讲假话。”
洛沧自寒千岭肩上抽走了手,冷源离开,寒千岭却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对方话里的意思是……
“他姓异种。这句实话可不是我说来侮辱你的。”
洛沧最后看了寒千岭一眼,把手搭回了轮椅上,操纵着轮椅转弯离开。
他眼角余光在紧贴在枝干上的洛九江身上淡淡一扫,故意扬声道:“明日午时,让洛九江去悲雪园找我。他若敢迟一弹指,我便拿他做我院里的弹弓靶子。”
伴随着有规律的轮椅“嘎吱”声,洛沧的背影渐渐远去。寒千岭仍看着对方的身影若有所思,洛九江却是一拽身边树藤,连续荡了几个漂亮的弧线,三两下就起落到寒千岭身旁。
“还是被他发现了。”洛九江懊恼道:“下次我该再躲远些的。千岭,他没有难为你吧?真对你道歉了不成?”
“道歉了。”寒千岭含糊道,他表情里带着一分沉思的神色,但依然认真回答了洛九江的问题, “他没有难为我,和我问了问你的情况。问你平时看什么书,几时练刀,往常都会做些什么,爱吃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个问题重复下来,两人眼神相交,彼此都感觉有点不对。
“问的这么亲密,他是想干什么?”洛九江作势打了个寒噤:“不对劲。一会儿我真该悄悄去我家祠堂一趟。千岭,你……”
寒千岭对他何等了解,一听洛九江的话头就反应过来对方的盘算:“我当然给你望风。只是你又要去翻族谱?”
“他看我那眼神也不大对。”洛九江郑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不太清楚,他看我的表情简直像是在上坟。我直觉地想查查族谱。”停了一停,洛九江玩笑道:“万一他有个亡妻长得跟我怪像的,我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寒千岭:“……”
他的目光在洛九江那英俊潇洒的脸上转了一圈,停留在对方的剑眉朗目之上,真心实意道:“要是他妻子长得跟你相像,那她的人生也未免太不幸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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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江走进悲雪园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满天飘扬的白色。
如今正是盛夏,空中飞舞的白片自然不会是落雪。实际上,那是被大风吹撒一地的纸钱。
在那一瞬间,饶是以洛九江的脾气秉性,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昨天还真的偷偷摸摸地潜入祠堂翻了一遍族谱。洛沧和家族主脉的血缘关系已经十分疏远,故而关于他的记录并不十分详尽。但有一条是毋容置疑的:他有一个早先去世的弟弟,名为洛江。
这大概就是洛沧用那种“上坟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原因了吧。
出于这种心情,洛九江想到洛沧的时候印象都更柔缓了一些。他平时不拘小节,为人却相当坚守底线。若非必要,他绝不做故意踩人痛脚的事情。
像是昨日寒千岭被当众逐出,洛九江虽然与洛沧作对,明言讽刺他敝帚自珍,心里也王八鳖的骂了个遍。但从头到尾,他没有半点想法要针对洛沧瘸腿的生理缺陷。
哪怕眼下一进大门,就被纸钱和香烛味糊了一脸,洛九江也只是安然地打量过去,把神情淡淡,正坐在轮椅上躬身向火堆中添着纸钱的洛沧看了个清楚。
把手中的最后一沓纸钱都丢进火里,洛沧拨了拨火堆,这才转过身来,对着眉心微皱的洛九江慢条斯理道:“怎么,觉得不吉利?冲到你了?”
“没有。”洛九江犹豫了一下实话道:“就是觉得毕竟是正午时分,不大适合烧纸。”
在一般的传言里,鬼魂不都是怕阳光的?大中午的烧纸是想让对方收到,还是就不想对方收到?
洛九江猜测洛沧是在给他弟弟烧纸……要是这样,这纸烧的未免闹心了些。
洛沧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转动轮椅让开了一个位置:“昨天我已答应尽我所能教你。我对拜师礼倒不看重,你要有心,也不用下跪敬茶,只替我为黄泉之下烧些纸吧。”
洛九江原本也未想过对洛沧正经八百的拜师,如今洛沧这话正和他意。他十分痛快地走到火堆前,眼见旁边放着一壶酒,也顺手抄来在地上洒了一半。
“鬼兄,你我往日互不相知,但今天一见,算是认识了。我且给你烧些纸钱,敬你一点薄酒。你在地下要是闲得无聊,只管来找我聊天,也不用拘泥什么时候,中午也好,半夜也行。我这人好奇心重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