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为之?好,日后修容就多来本宫这儿坐坐,尝尝新茶。”
那修容闻声,神色疑惑。
安苏唇角微微弯了弯,似欲要笑,眼中几经狂热,那是某种嗜血的本能,旋即收敛:“一日一剂花红,只作茶饮,想是再不会生育,本宫自会体恤药苦为修容添些蜜,你按时过来喝,可使得?”
语气轻巧的和当真在谈饮茶一般。
时至后来我仍记得那修容离去时眼底的悔恨痛意,那是一个女子永远失去为人母机会后的绝望。大概女子身在宫闱,不是荣华胜极,便是为利所伤。我亦无法去想象当初那个温婉至怯懦的安苏如何一步一步蜕变至此等手腕的人,也不敢想究竟是什么逼迫她蜕变。
但其实纵使不想,心里也明白。
爹爹虽年轻时候无限风光,战功赫赫,可膝下六子,除大哥外其余几位哥哥都是极无能的公子哥儿。若要谋得个一官半职将家族撑起来,总离不开安苏在皇帝耳边吹吹风。爹爹封侯失权之后,安氏一族能有而今这等威望,全是安苏大哥一手生生提起来。
她也无非是十九的年岁,同龄女子都是与所慕之人正如胶似漆的时候,偏生她却要在深宫之中玩手腕搏心计,应该是有怨的吧。
思绪走远之际,她复落座,摆手笑着要我过去吃蜜饯,指尖犹带那修容脖颈间涌出的血迹。我甚至能嗅到一丝甜腥气息,极淡,落在人鼻息之间,窜进人心腔位置。如蛇信子缓缓舔舐过,又刺痒又湿冷。
她拿带血痕的指尖拈起一枚蜜饯,送至嘴中,我分明看见她舌尖滑过指尖,尝走一丝腥甜的血液。
这便是后宫女子么?从她人血液痛苦中尝出自己要的那份甜。
“息儿,你方才要说什么?”
“不过是同娃娃的小事,姐姐也不消再劳心挂牵。”
她笑得极轻,只直直盯住我眼睛:“倘若真是小事,你又怎会入宫特特地来寻我。”
“我……”稍一犹豫,狠一狠心笃定下来,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机会,虽是一步险棋,但倘若失去了,爹爹定是会将娃娃嫁出去,“我喜欢娃娃……真的……真的很喜欢。”
“说下去。”安苏将疑惑掩饰的干干净净,神色如常。
“我们相爱,不想嫁……更不想终日偷偷摸摸做贼一般,安苏姐……求你告诉爹爹让他放过我们,教我们一辈子安安生生在安府相守……别无他求。”一番话语无伦次,终是禁不住哭出来。
眼前教泪水浸得模糊,也就不曾看见但是安苏神色何等惊骇,也就不曾看见她握着茶盏的五指收拢得何等紧,甚至隐隐绽出青筋。
约也是一刻钟的功夫儿,安苏又露出笑意来。
“是这般?好了好了,你且安心便是。”她抬手为了拭去眼泪,将玉牌放回我手中,勉强笑笑:“时候不早,回去吧,再迟了宫门便锁上了。”
起轿回去之时,心中没有没来由一阵慌乱,仿佛似有什么事将发生。
却因想起安苏那句且安心稍稍定下神来,劝慰自己是多心。掀轿帘向外看去,已是日落黄昏,天际一片火红,似烈火熊熊灼烧了一片天际,又似谁滴滴心血至精红得耀眼。
又似谁十里红妆,嫁衣轻拂。
似有暗喻。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头痛,有人看的话提提意见吧,新人与您共同进步。
☆、十六
之后的日子如旧平静,起初我仍期盼着安苏有所动作,可一天天过去,加之父亲没有再提起过,我亦在不觉之中将此事淡忘了。
只是想不到再提起时却是娃娃手举着一封密笺,质问我:“是你的意思?”
我犹疑不定,半晌反问一声:“这是,安苏送来的?”
得她肯定方才展颜一笑:“是,我当初特特地去宫里求过她,我原本以为她忘记了。”
不料她却红了眼眶,低眉又将笺中内容默了一遍,忽而一笑。
“那我是该如你所愿?”她如是说着,眼中噙着泪,我一怔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这本是好事,我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哭,开口想问时,她却折身匆匆离去。
那夜过后,我听闻娃娃同薛家二公子悬而未决的婚事终于有了结果。
听闻,那桩婚事之所以悬而未决一直是因为娃娃犹豫。
又听闻,她是那夜告之爹爹她已无异意。
丫鬟絮絮说着的时候,我心口倏地一阵生疼,像是被什么狠狠碾过,几乎透不过气来。
原本以为你给过的温柔都是真,我们当真可以一辈子相守相伴,可笑的是那只是我一人的一厢情愿。既然你已有应下婚约之意,何苦又来招惹我?何苦给我一线希望让我以为自己有资本贪心,又在这我满心欢喜希翼的当口再让我见识到我的可笑,再怎么,毕竟我们是亲人,何必?
丫鬟见我脸色愈发难看,关切了几句,又禁不住发问:“这是喜事,娘子怎么不高兴?”
“自是喜事,我就是……身子有些不爽利。”
“娘子……”
“不碍事,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我应当料到的,薛府如今是朝中新贵,风光无限,爹爹如今要安氏东山再起,自然要攀附权贵,而要攀附,最简单有效便是联姻。
我看着丫鬟退出屋掩上屋门,原本快涌上来的眼泪又失了影踪。抬头看向窗外,一轮弦月静默无言,月华清冷。
一颗心就这样悄然死在这寂静夜里。
隔天天明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