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长云睁圆了眼。比马明明就是她和长地的主意,他照实说不就得了,她又不会怪他,这种时候逞什么英雄好汉啊?
“不是的……”没想到她一出声,就又立刻被截断。
“我一时忍不住,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武朝卿开口的同时一边往旁微挪,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前面,让父亲的注意力只落在自己身上。
望着那张和亡妻极为相似的脸庞,武父身子一僵,原本只有愤怒的冷容开始龟裂,换成了混合着伤痛的复杂表情。
将一切看在眼里,一直保持沉默的袁长风选在此时介入。
“武大哥,这就是你刚说的马吗?你估量它成为种马的可能性有多大?”他领头朝马匹走去,表现出一副兴趣浓厚的模样。
或许是买卖重要,也或许是忆起还有外人在场,武父重整神色,跟了上去,专心在生意的讨论上。“只要再驯服一阵,绝不成问题——”
望着两个大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袁长云好生气,将兄长巧妙圆场的苦心误认是在粉饰太平,她用力瞪住兄长的后脑勺,拚命瞪、一直瞪。
臭大哥!光会叫她要和武朝卿好好相处,真的需要他帮忙时怎么没见他吭声?一丘之貉!
第1章(2)
看似专注和武父谈话的袁长风其实正留心着他们的状况,这股毫不掩饰的怒意他当然感觉到了,却只能苦笑在心。
他为妹妹的正直及勇于承担感到欣慰,但这并不单纯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长年累积的情绪需要寻找出口发泄,朝卿那孩子很聪明,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样的枷锁,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不着痕迹地帮着他,介入太多反而会弄巧成拙。
袁长云忿忿不平地收回视线,看到身旁的武朝卿已然站起,像刚刚摔了马那样若无其事地拍着身上的灰尘,不同的是原本白嫩的脸颊已变得又红又肿,满腔怒火顿时化为乌有,转成了歉疚梗在喉头。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她低声开口。
“一个人挨打就够了吧?没必要把大家拖下水。”难得见她露出这么不知所措的表情,武朝卿颇觉好笑,嘴角一牵动,才发现挨打的那半边脸几乎没了知觉。
如果他埋怨个几句她还会好过些,他笑得越无芥蒂,袁长云越难受。“但、要不是我们……”
“我要是不答应,你们也没辙吧?”谁提的并不重要,他想骑,就这么简单,只是没料到爹的眼睛那么利,光从他身上的尘土就猜到他们干了什么事。
袁长云想道歉、想道谢,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纷杂的情绪转了又转,终究还是只能抿着唇,任由那股亏欠和歉疚在心里钻。
“你爹好凶喔。”袁长地直至此时才敢靠过来,压低嗓音悄声说道。
“还好啦,习惯了。”武朝卿用舌头顶着麻掉的那半边脸,他待会儿还是用条湿巾子敷一敷好了,免得之后爹爹看了难受。
看到弟弟那余悸犹存的表情,再看到武朝卿那没事人样的平静,袁长云突然发现,被她归类成没用胆小鬼的他不该有这股勇气的。
连长地都被武伯伯吓到不敢吭声,更何况是首当其冲的他?结果他非但没诿过卸责,甚至还扛下一切。
难道……她对他的看法一直是错的吗?而他对骑术的生疏,是否也真如他们所认知的那么单纯呢?武父方才的咆哮倏地跃进了脑海,有股冲动促使她脱口而出——
“你爹不让你骑马吗?”
没料到深藏心中的秘密会被猛然揭开,武朝卿一震。
“哪、哪有?怎么……可能……”他本来还企图用轻快的笑语带过,但在发现自己干涩的声音是这么缺乏说服力时,他沉默了,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强抑着不露出更多失守的情绪。
袁长云永远也忘不了,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他那么难过的表情。
直至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在那总是一脸无谓的笑容底下,一直都隐藏着某些她从来不曾察觉的事。
你跟长地要和武朝卿好好相处,他……很辛苦。她开始有些明白大哥为何会这么说了。
“唉,我骑术太差,我爹怕我伤了马,不让我碰也是应该的。”须臾,当武朝卿抬头望向她时,已能泰然自若地自嘲笑道。
虽然他轻松扬笑的表情一如以往,但袁长云很确定他们刚刚都没有误会彼此的意思——武伯伯不但不准他碰马,甚至没教过他骑马!
他那一身烂技术不会全是靠自己摸索学来的吧?想到他那总是引人发噱的笨拙上马姿势,袁长云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而他明知自己会摔得灰头土脸,有人邀他比马,他还来者不拒?她瞪着那张笑脸,既气他隐瞒这件事,也气自己竟然这么久才发现。这家伙到底是勇敢还是笨呐?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摔死算他命大!
被那双晶灿的瞳眸紧紧盯着,武朝卿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忍不住忐忑。
她的个性又呛又硬,不论是比马或是打架,输了一定要赢回来,那股必胜的气势就连高头大马的孩子王见了她也得畏惧三分。
但并不包括他。
或许是她那总带点不屑搅和的倨傲,或许是她连骂人都认真得像在就事论事,虽然她从没掩饰过对他的不以为然,他却从没怕过她,反而还很钦佩那刚柔并济的强悍。
只是她刚刚才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