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见我目定口呆,更是笑得眉眼弯弯:「后来你被二师兄发现偷偷躲着哭,说瘸腿兔子被吃掉了,哭个没完没了。二师兄跟你说大师兄骗你的,山下根本没猎户,你也不信,只是一直哭。你大师兄没办法,又去将我抓起来化了原形丢进你怀里,你才不哭了,但是往后好几年里都当他仇人似的,见到他就扁嘴。你大师兄气得脸都青了,严令禁止我再在你面前化人形。从那以后你天天抱着我在山上乱转,晚上还要抱进被窝,都是你大师兄半夜里摸进你卧室,把我拎出来丢到白清那儿去。我白天还要被你念一顿,说我天天晚上都逃跑!」

我不禁失笑:「原来我以前这麽顽皮,他们都没有跟我说过。」

「他们哪会跟你说这些,」温离笑道:「万一你心血来潮又想抱个小猫小狗的,大师兄肯定又要生气。」

「温离。」我脸贴上温离的一头乌发:「变个兔子吧,你好重。」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身上一轻,身上纤细的男子已经变成了一只不起眼的小灰兔,侧躺在我胸前,两条后腿软软的拖在身后,身边还有一堆散落的衣衫。

我没养过小动物,觉得特别新鲜,小心的把温离圈在胸前,用指尖搓揉他细滑的绒毛,问他关于我爹娘的事。

温离告诉了我不少,包括他们的相识相知,我那个无缘得见的兄长,以及,我父母的死。

当我坚持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温离轻声在我耳边说:「小鹤儿,可以在你爹座下修行,是我这一生中觉得最幸运的事,我的一切都是你爹给我的。你的爹娘用他们的生命来爱你,我如今有了白清,不再是孤家寡人,不能为你舍弃生命,但是我对你的爱不比他们少,只愿你一直记得我是你的家人,以及往后快快乐乐,不必再受苦。」

翌日我醒来的时候,小灰兔已经不在我怀中,床边坐着着装整齐的娃娃脸男子,正是人形的温离。

温离微笑着拨开我脸侧的碎发:「醒了?小鹤儿睡好久。」脸上的担忧稍瞬即逝,又问道:「会不会头晕?」

我点头。

「来,张嘴。」温离把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放进我口中,道:「含着,小心别吞了哦。这是归山上的寒潭所凝结的寒玉髓,在你回到山上之前都得含着,知道吗?」

用舌头把珠子拨到一边,我答道:「知道了。」

温离眉开眼笑的摸着我脸颊上凸出来的珠子的形状,道:「跟小孩子吃糖球似的。」

我一阵无语,将珠子拨到舌上含着,下决心没事再不开口了。

「四个月了吧?按理说百天就该身魂融合了,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温离略带忧心的按着我的眉心:「我用牵魂引帮你看看。」

上次用牵魂引,我重新体验了一次上辈子的死亡经历,一听要再用,禁不住浑身发抖,使劲摇头。

「不怕不怕,」温离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青白色玉环,上面隐隐有光荤流动,「这次绝对不疼,也不可怕,我保证。」

「要我的血吗?」

「不用,牵魂引是我的本命法宝,我来使用的话,不需要用血引。」温离将玉环放在我眉心处,「好了,现在闭眼,放松,不要抵抗,什么都不要想。」

我闭上眼,温离俯身过来与我两额相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与上次刹那间被穿透的感觉不一样,这次像是缓缓沉入温暖的水中,又像是漂浮在一片青白色的汪洋里,没有窒息感,只有温暖和舒适。

半饷,温离对着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被温水包围的感觉瞬间退去,感官恢复清明。

「如何?」温润低沉的声线,是白清。

「不好说。」温离神情忧虑,沉吟道:「无我可为之事。」

白清将温离从我身上扶起来坐好,并没有插话。

「我到底怎么了?」我在白清的帮助下坐起来,将嘴里的珠子吐出,「到底为什麽要将我带回来,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有什麽意思?为什么谁都不对我说实话?」

来了四个月有余,身体一直不听使唤不说,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爱说话只说一半,一问到有关于我自身的问题,不是岔开话题就是乾脆不回答,我连自己为何半死不活也不知。泥人尚有三分性,这什么都不乾不脆的,实在让我窝火。

我大概不应该迁怒温离,但是心中这无名火实在令我太憋屈,我宁愿真的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半死不活的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还要面对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反抗不得,被强上,被强迫体验死亡经历,没有人会询问我的意见,只会直接做他们想做的事,每个人都说着我听得懂但是理解不了的话,明知我不明白却没人愿意告知我真相。

很恶心,我受够了。

「小鹤儿,」温离的杏眼中蓄起了眼泪,「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我冷笑一声:「我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弄回来?你们有谁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你们对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得到我的同意,我在你们眼中只是一件任意摆布的死物罢了。」

「你以为我想把你弄回来?」白清修长的五指捏着我的下巴,猛地将我的脸硬掰向他,「小兔子耗尽毕生修为把你带回来,你以为我愿意?我又何曾有过选择?没有选择的不止你一个,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串在一起蚱蜢而已。」

「我明白了。」我忽然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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