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并没有停,而是一直在空气中呼吸着,呢喃着。天空阴霾得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傍晚。远山传来的狼叫声代替了风声,渐行渐远地穿过异乡的土地。
一个满脸泥污的小女孩,从一座破庙的大佛像后面爬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从高高的神台上攀爬下来,在仅有薄薄稻草的神庙冰冷的地板上,赤着脚四下奔跑,寻找着什么。她的衣衫和裤子同样破烂不堪,这对于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来说显得很尴尬。
她终于自屋子的一角找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可她视野中的只是一个被摔破了瓦片碗。她拿着它,蹲到神庙的屋檐下去接从屋檐落下的雨水。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半块瓦片,重新回到神台,爬上神台,将乘来的雨水轻轻地递给神庙大佛后面的阴影。
“妈妈,喝水,喝水。”她小声地说着。
一双干枯的手接过小女孩手里的瓦片,一口将瓦片碗里的雨水一饮而尽。“啊。”那人自灵魂深处发出一声爽快的声音来。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个全身肮脏,裤子上尽是血痕的中年妇女。她蓬头垢面,活像个泥人。裸露出来的一条腿上,竟然被一条铁青色的铁箭贯穿,从伤口流出暗黑色的血,已经干涸成泥。
“妈妈,你还疼吗?”小女孩盯着女人的伤口小声问。
“不疼,谢谢你,你真是懂事的孩子。”女人幸福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妈妈……”小女孩靠近母亲,被她母亲轻柔地搂住。
母亲紧闭着眼说:“一定,孩子,我决不让他们把你捉去!决不让!”
“妈妈……”小女孩幸福地呢喃着。
忽然庙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母亲不自觉地搂紧了小女孩。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他们踏入了神殿。一个暴躁的声音传过来:
“白猴,你不是说就在这的吗?”
“是在这,姑带着那个灾星逃进这里。”
“那,你们几个,搜!”壮汉大吼地指挥着其他人。其余的农民,顺从地开始了四下搜索。
“村长,你看那……”叫白猴的干瘦得如同一只瘦皮猴似的家伙兴奋地指着地上叫着。
“村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地上细小的水珠,一直连到神台。“好家伙!上!”村长身先士卒地跑上前去。一把揪出了女人怀里的小女孩,大喊:“灾星!我们总算抓到你了。”
“放开她!放开我的女儿!”中年女人痛苦地爬出来,想抱回小女孩。
“包姑,我想你是弄错了,这可不是你的女儿。”白猴不怀好意地笑笑说,“你的女儿早就病死了,你不记得了?”
“小唯也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啊!”
“疯了,呸!”白猴一脚踢中包姑的脸,又在她肚子上狠狠揣了两脚,饿狗般地叫嚷,“别说她不是你女儿,就算她是你女儿,亲女儿。我们也要烧死她,这可是你们村长的决定!”
“是你!是你乱说的,你这个妖道,你说小唯是妖怪,是你欺骗了大家!”包姑在地上痛苦地咆哮着。
“我骗人?”白猴眼中露出了一丝凶光,“那让我们看看你的宝贝女儿是什么东西!”说完,他从旁边的村民手中抄过一把杀猪刀,一刀向小女孩的肩膀砍下去。
“啊!”小女孩痛得全身扭动起来,鲜血喷溅了出来,弄得按住她的人身上半边都给血染湿了。
“qín_shòu!畜生!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包姑满脸泪水地指责着。
“你自己看看清楚,包姑!”村长指着女孩说。
包姑痛苦地爬到小女孩身旁,却发现她已经昏了过去。血已经染透了她的整件上衣,她应该马上就要死了。可是她的肩膀处竟然连一处伤痕都没有。包姑吓得坐在了地上。
村长指着昏倒在地上的小女孩说:“她不是人。”
包姑全身颤抖地缩成一团,嘴里喃喃地念着:“小唯,小唯……”
在她脑海里出现了第一次见到小女孩的情形:那是几天前,她还在山里采茶的时候。见到路旁有个小女孩正衣着单薄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痴痴地看着她。她笑着走过去,从自己采茶的背篓里取出水壶递给小女孩。小女孩用稚嫩的双手接过水壶,打开,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喝完后,她窃窃地将水壶还回去,口中说出了两个字:“妈妈。”
那正是她心中最深的渴望,她丈夫在上战场与她缠mian的一夜,为她唯一留下的女儿,在残酷的瘟疫来临时轻易地死去了。然后,丈夫也没有再回来。此刻眼前又有人叫她妈妈了!她一把抱住她,心想一定是自己的女儿回来找自己了。她给女孩起了个名字,叫唯月。
可是,自从唯月来到她家之后,村里的家禽、稻谷都神秘的失踪了,甚至连路边的花都凋谢了。正当村长为此烦恼时,古怪的道士白猴竟然不请自来,硬说有妖怪进入了村子,并指明了是唯月,要带人来抓走唯月。她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于是她带着小唯月连夜逃走,被自己的村民一路追赶。他们在白猴的带领下,用尽了各种方法追捕他们。她甚至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而被陷阱中的铁箭贯穿了整条腿。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是,她千辛万苦保护着的人竟然是个妖怪?
想到这里,包姑再也忍受不了,她放声地干嚎了起来,那声音不像是来自人的灵魂深处。
雨停了,可能因为已是六月初了。但天依然不肯放晴,空中的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