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微听着顾砚秋均匀的呼吸声,在黑暗里悄悄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房门几乎没有发出响动,门外走廊上的灯光铺在房里的地板上,很快收拢成一线,复归黑暗。
林阅微去了书房,从摆着的博古架上取下上回顾槐送来的生日礼物,盒子底部放着那封书信。
林阅微坐在灯下,细细地读着顾槐的信,这封信情感很真挚,林阅微当时看的时候都被感动了,尤其是那句:不管你的母亲怎么样,爸爸是爱你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不管你的母亲怎么样……”林阅微念出声,这封信是顾砚秋生日之前写的,那时候的顾槐在顾砚秋心里是个什么形象?那时顾砚秋刚刚知道沈怀瑜的前女友身份,正要进一步往下查,而且她已经确信沈怀瑜是不爱她的了,顾槐心知肚明,才写了这么一封信过来。
顾槐其人,林阅微一直看不透,一来是接触太少,只能通过顾砚秋来判断,二来就是他太过矛盾,好像随时都在变。从一开始到现在,顾槐的形象无法在林阅微心里形成一个整体,说他重情重义吧,可以绝情地把贺松君母子丢开近三十年不闻不问,说他薄情寡义吧,对沈怀瑜却又情根深种,连娶贺松君都是因为沈怀瑜的一句话,对顾砚秋更是没得说。这当然可以解释为爱和不爱的区别,和人品没有关系,但林阅微总觉得不是这样。
贺松君更谜了,这个女人和顾槐分手后有孕,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留下了孩子,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对沈怀瑜恨之入骨,真的是因为沈怀瑜当了“小三”?锲而不舍地恨一个“小三”这么多年,在她死后将仇恨继续延伸到对方的女儿身上,这得是多浓烈的恨?或者说,贺松君得有多智障?
沈怀瑜,把调查所知的生平和夏知非的日记本综合起来,看似她一生已经写在纸上,但是那些冷冰冰的叙述和沈怀瑜本人有多大的出入呢?最重要的,那段顾槐和贺松君分手以后,到沈怀瑜剩下顾砚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那些事在其中又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以上这些事情,只有当事人知道,当事人之一的沈怀瑜已经去世,无从查起。
顾槐,贺松君,这两个人一个雾里看花,一个看似简单实则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顾飞泉曾经说过她对沈怀瑜总是欲言又止,和三十年前有关系吗?她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阅微从抽屉里拿了张a4纸,用简笔在上面画了张关系图,最后把沈怀瑜和贺松君两个名字圈了起来,顾槐那个人真假虚实,套不出什么话,或者套出来的很有可能是谎话,贺松君看起来就好多了。
这事还得顾飞泉出马。
林阅微笔在顾飞泉名字下面画了条横杠,想起来她今天数次打断顾砚秋往某个方向去的思考,不由得一阵后怕。
顾槐薄情寡义,抛家弃子,娶了沈怀瑜,沈怀瑜婚后知道这事,因为不爱他,所以欣然接受,并且资助贺松君母子,无论事实真相与否,都有一个不可回避的巨大疑点:沈怀瑜为什么会生下顾砚秋,她怎么怀的孕?她那么刚烈的人,一生都为了夏知非而活的人,怎么会愿意和顾槐生下孩子?心软了?决定和顾槐过日子了?还是别的原因?
林阅微不敢让顾砚秋去想,最起码现在不敢,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在书房坐了许久,最后把那张a4纸撕成了碎片,从垃圾桶里捡了个包装袋,装了进去,倒扣在垃圾桶里,悄无声息地溜回了房间。
她回去以后检查了顾砚秋的睡姿,没有变过,又探手摸了摸她手心和后颈的温度,一直埋在被子里,热融融的,确认她中途没起来过,便合眼睡去。
她心里藏着事,睡得不大安稳,第二天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浑浑噩噩,看见床头一个虚影,虚影的手正按在手机上,温柔地说:“我按得慢了一点。”
林阅微晃了晃脑袋,才看清那个虚影是顾砚秋。
顾砚秋洗漱的时候,林阅微坐在床上打哈欠,眼睛里都是泪水,顾砚秋出来以后给她拿衣服,笑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困?睡得不是挺早的吗?”
“睡得早,但是做了一晚上梦。”
“什么梦?”
“春梦。”林阅微嘴角挑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大早上又胡说八道。”顾砚秋分明被逗得心花怒放,还要绷着脸,说,“抬手。”
林阅微抬手,顾砚秋给她穿上衣服,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林阅微还赖着她不撒手:“我好困啊。”
“让你做……梦。”中间那个字顾砚秋含混带过。
“什么梦,你说呀。”
“不说,快去刷牙。”
林阅微和她斗了两句嘴,顾砚秋就是不肯说,她装作无趣地撇了撇嘴,进了盥洗室,一边挤牙膏一边探出个脑袋:“顾总,你逗我的时候s_ao断腿,我逗你的时候你就这不说那不行的,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
顾砚秋回答:“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少点了吗?”顾砚秋看着她大义凛然的脸,不知道她哪来的理直气壮。
林阅微哈哈大笑:“我刷牙去了。”
顾砚秋说:“我下楼做早餐,你想吃什么?”
林阅微嘴里都是牙膏沫,声调起伏的一连串从她嘴里冒出来:“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顾砚秋心领神会:“蒜香南瓜饼,皮蛋瘦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