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祭奠逝者,无非就是为了寄托自己的哀思。但是你不觉得这种哀思实在是太过虚妄吗,你只能祈祷,却听不到回音,这种毫无反馈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廖犁书伸出手,拂去那一层薄薄的灰尘,“但是,如果人们能够听到逝者的声音,能够感触到逝者的泪水和哀痛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觉得还需要这种偶像吗?”
白柯呆呆地看着他在龛前慢慢流连,像是在勾勒一幅壁画。
“这个地方,对,就是这里。”少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一个看不见的人影说话,“这里原本有一张遗像,是赵婆婆上个月因为执行任务去世的消防员儿子,他在大火中烧成了焦炭,四肢萎缩,面目全非。”
“你忍心让一个老人只能对着一张永远不会动的相片吗?然后一遍遍地欺骗自己,说儿子还在自己身边,儿子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你不觉得这样残忍吗?”廖犁书看着白柯的眼睛,声音逐渐高了起来。白柯扭过头去,他看见那个择菜的老妪低垂着头,似乎有浑浊的泪水在滴落。
他听不见那滴眼泪的回响,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上面流动着的只有黄沙和尘土,没有活生生的血肉,也没有颤悠悠的眼泪。
“你们令师,是要将这种希望打碎吗?”廖犁书揪住了白柯的衣领,白柯感觉得到他的愤怒,那种愤怒似乎不是在向自己发泄,又似乎变成了某种东西将自己狠狠地包裹住,他躲不开,逃不掉。
“我……”白柯很想说“不是的”,但又很想说“是这样”。他看过那些远去的亡魂和哀思,“逝者已矣”这种话只有站得很远的时候才能说得如此飘然,当你设身在那片阴郁与沉重中时,白柯觉得自己只能张开自己的双唇,然后又慢慢地合上。
“抱歉,是我失礼了,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廖犁书缩回了手,突然低着头向白柯道了个歉,“将你引入这种事情来是我的不对,你出手相助也算我有幸。过一会儿你就从这里离开吧,解释清楚的话那些人不会为难你的。”
白柯觉得这个刚刚仿佛要把心脏都挖出来给自己看的少年突然离自己很远,他默默地从果核上咬下最后一块果肉,然后将那个核小心地扔进了簸箕里。
“小书啊,中午饭的时候到了,叫你旺哥回来吃饭吧。”赵婆婆将择好的菜放在了地上,然后目光殷切地看着廖犁书,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白柯刚刚想开口询问,却被廖犁书一个冷漠的眼神给制止了。他笑着对老妪点了点头,然后从紧紧地握了握老妪的手。
一种深切悠远的感觉涌上心头,白柯觉得似乎整座城市都在轻轻地叹息,天空中飘动的云停止了,风也停止了,但是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窜到他的身旁。白柯看见廖犁书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剔透的翡翠,莹莹的绿光浮在上面。
一道虚影慢慢地在赵婆婆的身后浮现。
那分明是一个亡魂。他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连身子都能透过光线。可是他就这么笑着,安详地站在老妪的背后。白柯没有打开魂视,可是那个男人的身影依然显得那么挺拔,英气的制服更衬得他气势如虹。
白柯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这个明明已经死去的男人在魂视中却是一片昏暗。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东西,白柯看着男人洁白的牙齿,觉得像是看见了魔鬼。
“婆婆,旺哥回来啦。”廖犁书轻轻地松开了妇人的双手,老妪转过身去,泪眼汪汪地看着那个挺秀的男人,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阿旺啊,你可算是回来了,阿妈中午做你喜欢的松鼠鱼给你吃。”老妪抹了抹泪水,那双沾满菜叶的手微微颤抖着。白柯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并没有死,他只是工作了大半天刚刚回来,他有点疲惫,有点口渴,想要一碗热腾的骨头汤。
“妈,我现在吃不了东西了,你多做点给廖师傅吃,让他替我多吃一点。”男人的脸上带着笑,伸出虚幻的手在妇人的脸上慢慢摸索着,白柯知道那只是一片光影,可是那些掌纹中间似乎真的有什么在脉脉流动。
男人和老妪携着手向厢房里走去,白柯眼中那只苍老的空悬着的手慢慢地有力起来,似乎真的牵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手心中满满的都是他的体温。
“看到了吗,这就是‘零巢’存在的意义。”廖犁书轻轻地诉说着,似乎是在嘲笑白柯,又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们想要让人……死而复生?”白柯颤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人死不能复活,这是天理。我们不过是吧力量借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多弥留一阵,在去那个地方之前好好地和家人道个别。”他突然沉默了,然后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告别’这种事情,耗尽一辈子都未必做得完。”
“我……”白柯触碰到少年暗淡的双眼,他突然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学长。”
“嗯?”
“我叫白柯,津大大一海工生,副业是令师。”白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自然宽慰的笑容,“刚刚我还没有自我介绍不是吗,现在我们算是彼此认识了。”
廖犁书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小的孩子强装镇定的模样,目光一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肆意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