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过,他已在空山寺待了六年有余。

其间,勤勉持修,未曾有所懈怠。

至于禅心稳固与否,只有他自己最是清楚。

晚上,结了课业,回到寮房,看了卷经文,有困意袭来,卫檀生吹熄了蜡烛,和衣而卧。

但这一觉睡得不甚踏实。

他又做梦了。

梦到了瓢儿山冲天的火光与飞溅的血沫。

卫檀生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心跳如擂。

他五指合拢,缓缓地收紧了身前的薄被,全身上下的血液好似沸腾了一般,冲入四肢百骸与大脑中。

卫檀生眼微睁。

一轮圆月攀上窗。

月色下,那双绀青色的双眼,眼尾微垂,滤去眸中微转的碎光,平添了几分妖异与艳丽。

卫檀生掀开薄被,为自己倒了杯冷茶。

茶水入肚,躁动不安的心这才平复少许。

自从他离开瓢儿山之后,他几乎每天都在梦中重温着那天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常常半夜醒来,汗湿枕巾。

卫家人只当他是年纪小,经此大难,在山上是留下了心病。

他没有辩驳。

他回家后不久,那个卫家三郎跛了一足的消息没多时便传遍了京中。

卫宗林对他心怀愧疚,瞧见他跛了一足后,对他管束放松了许多,渐渐地便不再多管他。

为官尚要看仪容外貌,他如今跛足,倘若踏入仕途,恐有所波折,卫宗林的心神已全然放在了大哥卫景身上。

他自小就是严格按照卫宗林的要求所活。卫宗林不再管他,驱使着他按部就班过活着的外力陡然消失,这让卫檀生感觉到了一些无所适从。

那些经史子集他已翻过无数遍,懒得再看。每日,他便坐在窗下,什么也不干。

他感觉自己好像缺了些什么,心中空落落的。但他始终想不起来究竟缺了何物,更觉得烦躁。

这幅模样落入旁人眼中,又引得其他人一番怜悯和叹息,说他是在山上的时候吓傻了。

一日,他拿起了自己久久未曾用过的弓箭。

他用箭,就像射死了那只猫儿一样,陆陆续续找来了不少畜生,一一射死了。

后来,他试着自己亲自动手,用当初卫宗林赠与他的一把短匕。

温热的血液溅上肌肤。

他俯看着它们呛咳出血沫,瘫在地上,肌肉因为痛苦而痉挛抽动。

卫檀生心不受控制一般地疯狂跳动着。

这时,他才终于想通了这段时间以来究竟缺了什么。

那畜生死前的双眼慢慢与人的双眼重合,透着这死去的,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山匪。

这让卫檀生感到了极度的兴奋,甚至兴奋地呻吟了一声。

此时,他才感觉到他是活着的。

他终于明白了,杀了那山匪非但没让他感觉到痛苦,反倒释放出了他心中压抑着的魔性。

在他死气沉沉的生活中,他终于找到了一些能让他感到兴奋和欢愉的事。

他杀了他们——

他帮他们斩断了罪业——

他救赎了他们。

这种感觉几乎使卫檀生着了迷。

在那之后的几天中,他难以成眠,回想起这感觉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没多时,家中便商议着把他送离京城,拜入了善禅师门下。

佛门清静,尤忌杀生。

他只能按捺住心中叫嚣的yù_wàng。

可yù_wàng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压抑而平息,反倒愈加躁动不安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比起yù_wàng得不到宣泄,自己被这种感觉所掌控,失去了自我,更让他觉得焦躁不安。

他这幅模样落入了善禅师眼中。

了善禅师德高望重,智慧圆满,能拜入他门下,是他之幸,卫檀生对他向来颇有几分敬重。

他倒没有斥责他,只是常带着他做些农活,闲暇时候为他讲经说法。

他本就未打算将衣钵传予他,只为度化他,才收他入室。

卫檀生当然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违常理,但他并无更改的念头,只对了善禅师道,“弟子魔性难除。”

了善禅师面色不改地问:“那你告诉我,你之魔性在何处?”

正如一瓢水,温和从容地浇灭了他的心火。

人具两性,一面是佛,一面是魔。

心本清静,自是荡荡无碍。

想开了,这股躁动不安的yù_wàng好似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卫檀生这才静下心来,跟在了善禅师身侧,日日劈柴耕田,夜夜观想,潜心修习。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青青翠竹,尽是法身。”

于经年累月缄默的禅定中,他倒也学得了几分皮毛。

青灯古佛,给予了他不少安慰。

尘世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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