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到鼻下细细地闻了一闻,面色有些不好。

黄氏从小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虽然没正儿八经地学过什么医,但久病成医,从这味道里还是能闻出几分古怪。

她也来不及去问个究竟,忙掏出帕子,递到惜翠嘴边,低声道,“喝了多少?快吐出来。”

惜翠垂下眼睫,吐出一口黑色的药汁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有些犹疑的缘故,她还是没像她想象中那样一饮而尽,只浅尝了一口。

黑褐色的药汁渗入帕子里,晕出一朵妖异的花。

黄氏见了,微微松了一口气,却还没放下心来,“剩下的可咽下去了?”

惜翠摇头,“没来得及咽。”

黄氏转身,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又吩咐海棠端个小痰盂过来,“先漱漱口。”

等她漱完了,黄氏这才开始问她缘故。

“好端端地,喝这个做什么?”她低声询问,细长的眉眼前浮现起淡淡的忧虑之色。

惜翠拭去了嘴角的药渍,别开眼,“只是……一时没准备好。”

连一向好脾气的黄氏,都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拧起眉道,“翠娘,你怎么这般糊涂?”

方才端起碗来仰头喝药,似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如今,再看着碗,惜翠却再也提不起刚刚那番决心。

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或许她对卫檀生并非全无感情,但让她下定决心将它生下来又谈何容易。

惜翠心里很清楚,在她回去之后,这个孩子没有母亲陪伴,生命中终究会缺少些什么。

惜翠踌躇地想,根本不留下作为母亲的印象,会不会对它更好一些。

不管怎么想,现在她确实是做不到像刚刚那般决绝。

黄氏说着说着,见她面色怔愣,似有所想,忍不住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虽不知你与三郎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在这事上莽撞。”

她是能看出来的。

她与纪郎幼年相识,少年夫妻,恩恩爱爱至今,对男女之情,不敢妄称看得多清楚明白,却还是有几分了解。

三郎爱她。

翠娘却未必爱他。

这一切清清楚楚地落入黄氏眼中,但毕竟只是两人的私事,她也从未多置喙,但她做梦却没想到翠娘会做出这种事来。

“今日是我撞见了,”黄氏低声道,“还来得及,若今日我没撞上,后悔可就晚了。这世上夫妻没有不吵架的,就算我与你表哥之间也偶有争吵,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千万不要钻牛角尖。”

惜翠也知道黄氏是为她好,并没有不耐烦。但其中的事她也没有办法向黄氏解释清楚,只能选择默认了她的猜测,“今日是我冲动了,多谢嫂嫂。”

临走前,黄氏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动了动唇,想了一会儿,还是轻声道,“翠娘,三郎爱你呢。你看不清,但我们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从小便不善言辞,说得好听些文静内秀,说得难听些便是木讷,幸而纪康平从未嫌弃她的笨拙。

多余的话,黄氏也说不出口,只说了这一句,便留给了她独自思考的时间,将那碗药拿了出去,走出了屋,打算倒了。

刚踏出里屋,水晶帘旁突然转出一个人影。

“嫂嫂。”

黄氏吓了一跳,一看清来人的模样,登时愣在原地,话也说不出口。

“三……三郎?”

水晶帘侧的青年,映照着帘幕水样的光波。

晚风吹来,那帘幕交织着暮色斜阳,一晃,帘影摇光,道道的光落在脸上,一闪一现,像眼尾一滴泪,于绀青色的眼下垂落,竟显现出一番惊心动魄的慈悲痛苦。

“给我罢。”

黄氏呆立着,竟真让他将手中那碗药端了过去。

等她回过神来时,心中不免突突直跳,不知道三郎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黄氏想说些什么,但又怕他其实刚站在外面没多上时间,她说了,反倒是越描越黑。

可若是,她什么都不说,三郎全都听进去了,迁怒了翠娘这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黄氏发了愁。

想来想去,只能言简意赅地说,“翠娘……她并非有意,她年纪小,只是一时没想明白,脑子没转过弯来。”

“我省得。”卫檀生端着药碗,从那水晶帘影中缓步走出,一步一步,当真如同走下莲花台的小菩萨,温润有礼地回答。

黄氏却不敢多看,又是着急又是窘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匆匆地安慰了两句,快步离去。

他平静地将药倒入屋外的芭蕉叶下,这才走入了内室。

她正坐在桌前出神。

他隔着斜阳望见她,薄暮昏昏,细细风来细细香。

断霞残影落了,落日悄悄移落红窗侧,冷红铺满了居室。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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