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放晴,白色吉普车在苍青色的雾障里徐徐向前,阳光穿过重云,从裂缝中迸射出光芒,一米又一米的跟着他们。窗外起伏的山峦渐渐平缓,连接着眼前一马平川的稻田地。绿色的稻苗齐刷刷在眼底铺开,把头上高远的天空,映得湛蓝。
施念觉得它和一副画,像极了。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的麦田》。”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的麦田》。”
施念转头看着凉壬,他明亮的眼睛和自然的笑容像是对彼此心有灵犀的嘉奖。
那一刻,这个人像个调皮的孩子,一下钻进她心里,然后在那里肆意玩闹嬉戏。她想,她愿意做一个幼师,而他最好永远也不要长大。
车子继续向着远处的地平线前行,车轮周而复始的发出碾压声,如同戴着鬼面,喋喋不休的巫师,碎念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咒语。
“这是哪儿?好美啊!”许慧手扒着车窗,由衷的发出赞美。
“德赖平原。南边连着印度。”凉壬说话时眼光只扫到旁边,施念的睫毛严丝合缝的贴着眼下微微隆起的卧蝉,白净的脸蛋被雨后的阳光晒得泛红。
李月问:“那我们可以开过去吗?”
“……”
凉壬皱了下眉,他无法对如此漏洞百出的问题进行回答,只把手往后一伸,说:“围巾。”
坐在后面的两个人这才看到副驾驶位子上的施念靠着车窗,脑袋一沉一沉的睡着了。
在还有不到两公里就能抵达奇特旺国家公园的时候,凉壬把车停在了街边小卖部的门口,他让许慧和李月进去买些驱蚊的东西,自己和施念则留在车上。一个睡意正浓,一个静静的看着小卖部门口做饭的人。
这里的人还在用相对原始的烹饪方法。身穿粗布条纹裙的女人蹲在地上,把做菜用的食材放到一块儿平整的石板上,然后用手里的石头将它们碾碎,躺在石板上,零碎的个体让凉壬想到记忆中某个残忍的案件,脑海中那些历历在目,触目惊心的场景竟然让他此刻感到些许的解脱。
他平静的看着妇人把石板上流着红色汤汁的番茄,混着大蒜、辣椒,一股脑用手刮到铁碗里。
他们晚上吃的大概是手抓饭。
凉壬拿出手机,拍下一帧画面。
许慧和李月从小卖部出来,一路窃窃私语,直到上了车才敢放开嗓子。
“这里不会都是那么做饭吧?想想都觉得咽不下去。”
施念听到说话声,睁开眼,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倒是李月积极回应道:“我们刚才去小卖部买东西。看到他们做饭的过程,真是不忍直视。”
“怎么了?”
李月扒着座椅,把脑袋伸过去,说:“你问他吧,他刚才拍照片来着。”
施念好奇的看着凉壬:“多严重的事情,还值得在您这备案?”
凉壬嘴上说没什么,可发动汽车的时候手指特别僵硬,分明有些紧张。施念瞄到他放在挡风玻璃前的手机,又问了一遍:“真的没什么?”
“就是做饭的方法原始了点儿,不值得大惊小怪。”
“那我倒要看看有多原始。”施念眼疾手快,在凉壬反应之前将手机握在掌心。轻轻一划,屏幕亮了,“你的安全意识也太差了。开锁不是指纹,起码也要弄个密码啊。”
凉壬一句话都没说,施念将他的沉默理解为嗔怒。
她在加拿大生活的那几年,早已充分体会到**对于外国人是一件认真到不可以拿来开玩笑的事情。凉壬讲普通话时虽然没有美籍华裔的婉转腔调,但那天在咖啡厅,他可是说的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
“就算是刀耕火种的年代不也是用手嘛,还能原始到哪里去。”说着,她将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
心理学家从不吝啬给自己找台阶的本事。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旅馆门前。这已经是一路走来的第四家。李月和许慧先下车去旅馆打听空余房间。没一会儿,许慧推开门朝他们招手。
“还有两间房。”
李月和店主一起跟进来的人比划。
“两间!”
怎么住?
“储物间也可以。”
老板根本听不懂凉壬所谓的储物间是什么意思,他反复比划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像个只会摆姿势拍照的观光客。
“去下一家看看。”
凉壬说完,转身推开门。李月的五官已经抽到一块儿。许慧的步子也慢了很多。
从加德满都到奇特旺,上百公里的长途跋涉后,四个人又马不停蹄找住宿,这些颠簸足以让两个二十出头还没走出象牙塔的姑娘感到年华瞬间老去。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们去别处看看。”
施念这样说倒不是有多体谅她们的辛苦,她担心在尼泊尔的旅游旺季,一转身连最后这两间房都没有了。
她和凉壬开车走遍拉普蒂河东岸的所有旅馆。不是晚了一步,就是谢谢惠顾。
最后,只好又回到那两间房。
办好入住手续,他们提着背包走去各自房间。凉壬和施念住在最里面。许慧和李月在最外面,虽然靠近大厅有点儿吵闹,但价格相对便宜。
李月进门前数了数,自己和凉壬之间隔了四个陌生的房间。
不过,他们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凉壬的名字都是她从许慧嘴里听说的,而许慧是从夏尔马那里打听到的。
她看着另外两个人走进同一间房。心中不禁疑惑,一个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