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一过,嫣儿都快到十五了。日子过得真快。”陈姨太像是闲聊般说了起来,“要是当年姨太你的孩子还在,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兴许一早就成家出嫁了。”
郭姨太脸上淡淡含笑的神色变得苦涩晦暗,多年前的小产是郭姨太这么久以来解不开的一道心结。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母亲,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道!她的孩子就在她的肚子里,与她心血相连,明明能那样清楚地感觉到,她却一直没有察觉。直到孩子变成了血水从她身体里流出,她才感觉到痛和恨!
“雪姨太也怀上了孩子,院子里又要添子嗣了。想当初你我怀孕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被重视过。大小姐连自己的厨娘都给了她,就担心雪姨太吃不好,有人会在饮食中做手脚。”陈姨太说着,妙目落在郭姨太的身上,望着她的反应。
郭姨太神色很淡,像是一面落满灰烬的镜子,透着若有若无的寒意。
“这六格的果点。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了。”说着,郭姨太从里面挑了一颗核桃仁放入嘴里细尝。
“姨太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吗?也是这么冷的冬天,你跪在祠堂里。你同样怀着身孕,却没有人为你求情,多说半句。央氏是死了,她罪有应得。但她还留了两个孩子活在世间。你瞧大小姐与当年的央氏长得多像。”
郭姨太咬着舌尖的核桃仁,缓缓点头,“是像,特别她那一双眼睛,威仪又淡漠。当年罚我跪在祠堂里的时候,她就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姨娘不该忘记的!那一日你的孩子没了。”陈姨太轻声怜悯道:“孩子是为娘的心头肉。它还那么小,多么无辜!不怪你没有保护好它,都怪央氏!她蛮横霸道,你只不过做错了一点小事,就烦你跪了祠堂。你失了孩子,再也不能有孕。而她呢?却生下了一儿一女!”
郭姨太像是被刺痛一般,打翻了手中的茶盏。舌尖满是核桃仁的苦味。
“你说这些话,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郭姨太双眼微红,冷声向她问道。
陈姨太握住了她的手,极是亲昵温和地说道:“姐姐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提一提往事,哪想让你帮我做什么。我知道你心中有恨。有不甘,光是躲是没有用的。午夜梦回,你听不到孩子的哭声吗?它嫌你懦弱,当年没有护住它。在它死后,你又不肯为它报仇!”
郭姨太泪光朦胧怔怔地望着陈姨太,这么些年这道隐晦的伤疤,已成了她的魔怔。郭姨太嘴唇蠕动,轻声问道:“我的孩子当真想要我为它报仇吗?可央氏已经死了!”
陈姨太勾唇娇媚地笑了起来:“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央氏又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夭折的孩子哪会安息?央氏是死了,大小姐不还在吗?你害不了她的命,却也能让她感觉到丧子之痛。雪素是大小姐从外面找来的妾室,苏夕颜那样看重她,她们俩如同一体你可以想办法让雪素小产,让她的孩子去赔你的孩子。”
郭姨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我该怎么做?”
对面坐的人婀娜起身,妙目泛光地附在郭姨太的耳边轻语。这一回多亏了苏锦昭,让她早早就知道雪素怀孕的时候,也有了足够的时间考虑对策。
如陈姨太安排的那样,郭姨太没过了几日就去平乐居中转了转。从央家带来的芳妩,芳兰两个小丫鬟不认识她,都不肯放她进去。
倒是从前院来的钱妈妈,田妈妈两个人认识极少外出的郭姨太,郭姨太一向好冷清的一个人。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钱妈妈拦着郭姨太寒暄了两句,田妈妈立马去了画心堂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大小姐。
苏夕颜听了之后也讶异了一瞬,不提郭姨太这个人,她恐怕都要想不起来了。徐妈妈也在一旁道:“郭姨太一直住在偏院里与世无争,怎么会突然来平乐居瞧瞧?”
苏夕颜向田妈妈问道:“她带了东西来平乐居的?”
田妈妈摇头:“东西没有带,是空手过来的。她说就想给雪姨太道一声喜。大小姐这让不让她进去?”
“让她进去吧!都是后院姨太。太过小心也说不过去,你们盯着一些就是。”
田妈妈应下之后就退出了房间。
下午日头正盛,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徐妈妈将房间中的帘子卷起,一寸阳光照落在苏夕颜的面容间。
徐妈妈笑看大小姐挪了位置,“郭姨太性子沉闷,奴婢觉得她倒没有那么大胆子对雪姨太下手。”
苏夕颜一只手拿着绣绷。一只手从彩线上划过。两世了,她都对这个郭姨太没有什么印象,就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记得不深刻。
郭姨太一向不与人亲近,总喜欢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上一次,纳妾的喜宴,她都没有过来参加。这么一个喜静,或者说是孤僻的人,怎么会突然来平乐居道喜?苏夕颜能感觉出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能先让田妈妈盯着。
几个月一过,穿了单薄的春装,雪素的肚子就彻底遮不住了。
她也去凤桐院探望过云容郡主几回。郡主待她很温和,每一次都给她不少吃穿用的。这一次再去,郡主让身边的宋妈妈跟了过来。宋妈妈以前也当过乳母,对女人生养较为了解,郡主让宋妈妈一直在雪素身边照顾她到出月子之后。
宋妈妈舍得郡主,郡主不吃火参之后脸色好了一些。但身子大不如以前时常咳嗽气喘。没个贴心的人在旁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