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千万缕金光喷薄四射,照彻世间万物。阳光驱散了一夜的寒气和黑暗,也将所有的悲伤不堪都留在了昨日,重新赋予世间光明和希望。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长留也从沉睡中苏醒,诸殿阁中渐渐有了声响,弟子们进进出出,为即将开始的新的一天做着准备。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天与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顶多是愈加的平和从容,自从大半年前那场震动六界的浩劫过去之后,仙界之中再无事端,竟比以前几百年还要安静。但人们同时也知道这样的日子是来之不易的,因此都分外珍惜。

时间如流水一般过去,妖神出世后那段寝食难安的日子渐渐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去,但同时,最后那日决战时的情景却越来越鲜明。这也难怪,那日弟子们听命跟随世尊去挑战花千骨,所有人都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谁料在海上却异变突生,意外一个接一个地到来,不但桩桩件件都出人意料,且是大惊大悲不断,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或许,几十上百年以后,当恐惧完全散去,那日之事会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可在如今的长留,众人却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之有关的话题。弟子们每日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修道、练功、生活,满怀希望地计划着或长或短的未来,表面上看似乎一切正常。

但人们心里清楚,这番行事不过是掩耳盗铃,既瞒不过别人,也骗不了自己。尊上和花千骨之间的关系,现下在长留已是人尽皆知,强装作无事,不过是愈发显得古怪而已。

对于那师徒俩,不是没有人心中有微词的,只是大家思量几回,他们的事儿闹得如此天翻地覆,到如今也算是木已成舟,谁还能反对不成。再说白子画那日痛极发狂,花千骨一直以来受的磨难,大家眼里也都看在眼中,实不愿再去添乱,让好好的日子又起波澜。这也亏得秋练十几年来在长留耗费心血,下了不少功夫,使得门中风气清正、一团和气,方能如此。

但是又有谁人能想到,在他们满怀憧憬地生活的时候,在他们过着平淡而又安稳的日子的时候,那高高在上的绝情殿中却发生了一场痛苦的对话。清冷的夜隔绝了一切,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自己的心碎欲绝。

——不,应当还有一个人,虽然不曾亲耳听见他们说的话,但是,她一定是心中有数的。

行走在草木阁中的白子画想。

清晨的草木阁是非常美的,清亮的露珠从树叶上滚落下来,折射出七彩的光华,跌落在一株仙草的叶片上,又顺着叶子流下去,归于大地。微风徐来,空气中有股清香,闻之使人心旷神怡。

草木阁中的活计有许多是在早上干的,因此虽然是天色刚明,却已有弟子在阁中四处忙碌着。当这些人看见行走在阁中的白子画时,都惊讶无比,活似见了鬼一般。要知道,以前白子画可是极少来这里的,如今突然出现,不知有何用意。况且草木阁如今唯秋练马首是瞻,隐隐然竟成了她的地盘一样,现在掌门来了,都有几分心虚。

可有几个心思敏感的弟子,想到秋练以前住绝情殿,尊上待她还好,如今她救了花千骨,反倒在绝情殿没了容身之地,只能到阁中居住,再看白子画时就带了几分不善的意味。

原本草木阁的弟子对秋练都极敬重,白子画做了多年掌门,也是威望素著,不论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事,都不是弟子们能管的。但草木阁中一直称秋练内掌门,其中颇有一番深意,所谓内掌门,自然因秋练掌理内务,权如半个掌门,可还有个解释,便是掌门之内人。这个说法不是始自草木阁,却最为草木阁所推崇,尤其是那几年白子画和秋练的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草木阁虽然忠心于秋练,却并不觉得自外于长留,便是因为他们希望终有一日他二人能够结为连理,凭秋练的人品能力,不论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件美事。

白子画自然不知草木阁弟子看自己的怪异眼神所为何来,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乎。昨夜花千骨走了以后,他在露风石上站了一夜,心中悲怆无比。可花千骨之言确实有道理,他虽无法反驳,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跟她分开,想来想去,花千骨变化太大,极不符合她往日的性情,当是受了白秋练的影响。解铃还需系铃人,说不得,还是要找秋练。

他脚步匆匆,不一会儿就到了铁网树下。

白子画仰头看看,感觉到秋练的气息确实在里面,身子一动,就要进去。这时却有个弟子,遮遮掩掩跟了他一路了,此刻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尊上,天色还早,也不知内掌门起身没有,还是先让弟子前去通报一声。”

白子画听得出来,这弟子是在婉转提醒他男女有别,亦有几分嫌他失礼的意思。白子画扫了一眼,见这弟子面相老成,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显得十分稳重,也不知是不是秋练得用的人。可他此刻心气不顺,只哼了一声,根本没理他,衣袖轻拂,已腾身而起,径直去寻秋练了。白子画修为之高为仙界第一,执掌长留门户百多年,那威势岂是等闲,只轻轻一眼,已震得那弟子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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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提示: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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