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番交手过招,看似错综复杂,实则只花一眨眼的工夫。
一个蹲,一个躺,手臂一缠,丝线一纵,再一拽,便偃旗息鼓了。
无敌被迫扑在无名身上,这才说出一句话:“悬丝切脉?”
无名不答,任他砸在自己胸膛上,眉头微微一皱,只是看着他。
这一招名为“悬丝切脉”,是病劫的望闻问切的切字诀里的撒手锏——
掷出丝线为敌人号脉,从而改变敌人的脉象。原本是岐黄之术的一种。
相传,药王孙思邈,曾用此法为长孙皇后诊脉,将丝线结于脉门处,依据丝线抖动的迹象来推断病症。这本身就玄而又玄,还要用到武艺中最为难练的绳技。历代病劫,习成者少之又少。
“是我大意了,”无敌懊恼道,“你何时练成了这阴损的招数,重新比过!”
无名“呵”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敌这时已开始反省战局:“大哥,你在死尸客店,何不用这一招?”
无名懒得解答:“你猜。”
无敌一下子就明白了,无名恐怕是早已识破了他扮作车夫招惹神调门的伎俩,留了一手,有意要受伤引他显身。可他仍是想不通:“大哥,你明明痨病发作,咳出了血,内力何以如此充沛?”
无名略略摊开右手,掌心处,有一道钹刀切开的细长血痕。
无敌顿悟,昨夜,无名用右手捂嘴咳嗽,其实是早已暗中割裂了掌心,将掌心的血抹在了脸上,混淆视听,假作犯了痨病,咳出血来。
此举不但吓得少主不敢再劝他住手,还害自己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跑进去救人。
“大哥,你真是无聊之极,”无敌双手受制,只能凭借蛮力压着无名,以形成互相牵制之势,他俯视着无名,面对面,目光交汇,无声地做了个呸的口型,“你应该改名,叫无聊无耻!”
事已至此,无名仍旧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盯着无敌,笑了一笑,也不说话。
无敌也盯着无名:“大哥,你再笑,脸上也还是画着王八,你就是个王八。”
无名闻话垂下眼睑,目光挑达如刀,在他的下颔处流连徘徊。
他的腮帮子紧紧的,绷出愤恨的神情,下颔的轮廓愈发棱角分明,中间那一道浅显的凹痕,也变得清晰,这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始终有这样一道不平整的凹痕,令无名觉得不舒服。
“听神女门的扇舞讲,这一道凹痕,叫做美人沟,很讨女人喜欢。”
无敌登时有种不妙的预感,暗暗把下颔往后收,浑身杀气暴涨,蕴劲图谋脱身之策——
他这大哥是见不得别人好的。
第13章 合浦还珠
无名说到无敌的下颔长得讨喜,无敌便想起了永州应捕头的遭遇——
应惊羽自命不凡,一张招亲请柬,让无名弹了个粉碎。心胸狭窄可见一斑。
视无名为莫逆之交的,尚有这等下场,他设计陷害无名,肯定不会善了。
唯恐他这不同凡响的下巴,也让无名一指弹碎,无敌拼命压住无名,将膝盖往上顶,照准其腿间要害,打算来一记金刚撩阴腿,以示玉石俱焚。
无名屈起双膝,夹住他攻来的腿。乍一看,好似无敌趁人之危,在做那霸王硬上弓的勾当。
两人打得全然没了体统,这也只怪死劫无敌,自年少时,便喜欢招惹病劫无名,三言两语合了嘴,嗷地一声来搏命——
无名素来喜静,天资过人,身为庄府死士的老大,一手遮天,已是无欲无求以观其妙。
无敌的资质也佳,只是心思冗杂,难臻武学化境,又不肯服输,待血性发作,越战越勇。
一个是天纵的,一个是拼命的,从小打到大,打了上千回,已然成为庄家一景。
最初,天纵的无名,能一招将拼命的无敌扔飞出去。到如今,无名不使些手段就难以获胜。
两人既不想真害了对方性命,又不想动用五衰内功心法害了自家性命。
因此,势均力敌,倒像小儿扭作一团。
打到酣处,无名卖了个破绽,传音道:“无敌……”
无敌听他内息不稳,全心全意抢攻下三路,孰料天旋地转,浑身发麻,下巴正中的承浆穴剧痛,原来是无名趁势翻身骑在了他身上,发力捏住他的下巴,不知使了什么毒辣的内力,痛入骨髓。
明白是着了道儿,他叫道:“卑鄙!”
嘴里如此说着,心里却想——贼老天不公平,昨夜大哥连番苦战,今日与他抗衡,内力还如此充沛,又使出了悬丝切脉,平常未见用功,当真是祖师爷赏饭吃,武功一发深不可测?
想罢把脖子一梗,作洒脱状:“没劲,尽使诈,老爷不打了!”
无名居高临下,摆弄这位“老爷”的下巴,往左捏看右脸,往右拧看左脸,直看得无敌眼角的余光,也跟着横来瞪去,果真是神气活现。待到看遍了,才将他的脸摆正:“残害同门,当罚。”
无敌威武不屈:“我还怕了你不成?我看你是个痨病鬼,有意忍让你,不曾使出全力!”
无名只当没听见,默运潜藏在经脉里的一味毒药,握住他右手食指,自商阳穴注入一股内力。
无敌挣了一挣,奈何下巴为人钳制,右臂中了“三折肱”,左臂中了“悬丝切脉”,双腿让无名压住,已不知中了多少毒,又一股内力打进来,便觉热气上涌,齿列酸痛,脸颊发胀。
他忍不住舔了舔齿列:“你这是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