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就觉得不像。”显然也是领会了其中意思,那男人看着面前清澈的溪流,抬起左手拢了一把头发,刺眼的阳光滑过无名指上的戒指,云一鹤眯了下眼,抿起嘴唇。
“你……结婚了?”他问。
“是啊。”坦率承认了,对方看了看自己的戒指,“我跟我老公去年在布鲁塞尔办的婚礼。”
云一鹤听着那样的说法,看着那恬然而且幸福的眼神,感受着那新婚小女子一般的语气,控制着内心细微的波澜,点点头,说了声“真不错”。
“那你呢?”
“我?”
“有计划了没?”
“跟谁‘计划’啊。”淡淡无奈着,云一鹤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不愿话题顺着自己这边往下说,他干脆直接将之迁回了对方身上,“那,你家那位怎么没来?”
“公司忙,这两天出差去了,我正好无聊,就跟我姐跑出来玩玩。这儿山清水秀的,放松放松,我也挺喜欢热闹,还有大狗,那个脖子上挂着蝴蝶结的萨摩耶就是我家的。”
“女孩儿?”回头看了看对方所指的那毛茸茸的大白狗,云一鹤问。
“不是,公的,是我喜欢把他往娘炮方向打扮。”
对方的说笑,云一鹤并没有太往耳朵里听,他所注意的,都是萨摩耶旁边傻壮傻壮的那条苏联红——韩大臀。
是的,韩峻熹把他儿子也带出来了,一路上那傻大个儿就坐在后座铺好的毯子上,脖子上围着迷彩绿围巾,吐着舌头吹着风,哈哈哈,哈哈哈地喘个没完。
他回头看的时候,韩大臀就会同样看着他,歪着脑袋,收起舌头,表情正经,眼神像是在思考,在疑问你是谁来着?你为什么坐在我爹给我留的位子上?你长得又没我好看,脸没我黑,屁股还没我大……
脑补了一堆狗的思维方式和内心独白,云一鹤几乎快要讥讽自己了,浅笑了一下,他收回思路,淡淡然,继续和刚认识的漂亮小0聊天。
他们之间的交谈内容,韩峻熹并不知道,但,他没有装不知道云一鹤认识了个新朋友。
晚上,篝火边只剩了几个人还醉醺醺聊大天的时候,一起回到车里,放平了座椅,打开了天窗,两个确实都有点累了的男人躺在一起看星星时,韩峻熹终于还是开了口。
“今儿跟你说话的那个,是邵姐他弟吧。”
“啊,对。”云一鹤点头。
“我看你俩聊得还挺好?”
那语调颇值得深深咂摸一下滋味,云一鹤当时真想笑着问一句怎么了你是在吃醋吗?但他忍了下来,他什么都没问,只淡淡说了句“他是圈内人”。
“真的?”瞬间满脸不可思议,韩峻熹愣了三秒钟,才渐渐缓和了表情,撇了撇嘴,“倒是也说得通,现在想想,他是挺不一样的。”
“你也能感觉到不一样了?”云一鹤忍不住笑起来。
“能啊,他跟那帮人妻都特聊得来,还随身携带护手霜。我看见他抹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这帮糙老爷们儿用过那玩意儿。”边说边抬起爪子,看了看皮肤有点粗糙的手背,韩峻熹抹了抹从刚才起就一直跟他挤在一起的韩大臀的脑袋,“是吧大臀,咱们爷们儿就乐意这么糙着。”
“你是以为gay都随身带护手霜吗?这是你的最新判断标准了?”
“没有啊——这可没有啊——”好像被冤枉了的孩子似的说着,韩峻熹扭脸看着云一鹤,“相比之下,你还是很男人的,有身份有地位的那种。”
“行了,就别捧我了。”没辙地笑笑,云一鹤枕着手臂略作沉默,然后叹了口气,“圈内人也是各种类型都有,‘像不像’,不等于‘是不是’。”
“成,记下了。”乖学生一样应了一声,韩峻熹没再继续追问什么,只是顺着这个基点换了话题,“其实吧,我之所以一直不太搞得清楚差异,一方面是我周围圈内人真是几乎没有,另一方面,有也是祁林这样的,他你知道啊,看着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啊,这倒是,挺随和挺淡然的一个人。”云一鹤点点头。
“也未必,有时候也不怎么随和淡然。”说到这个,韩峻熹来了精神头,“他们家那位不是开淘宝店的嘛,然后经常遇见有的买主买完东西写评论的时候,写一句‘下次还来光顾’。然后他就不高兴了,说买东西的文盲。‘什么叫光顾啊,光顾也是你说的?那是人家卖东西说的客套话,你还真以为你花了钱就是上帝了?上学时候语文课是烧锅炉老大爷教的?!’哎你别笑啊,这是他跟我说的原话。他们家那位倒是不在乎,说买主是不懂而已,咱也犯不上跟无心之过穷计较。可他不干了,到最后他复制了一份儿大字版新华词典‘光顾’这个词儿的解释,排版设计之后专门找厂家定做成购物袋,送他们家那位了。以后只要有买东西的,就用这个装,然后再封箱。你还别说,从那儿之后,评论里再也没有用‘光顾’的了。我说你这也是潜移默化的再教育,跟发传单贴大字报一个作用。”
说着说着,韩峻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云一鹤也跟着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算是融洽,而关于圈内圈外的话题,却到此为止,没有再提。
当晚,云一鹤是留在车上睡的。
韩峻熹,则带着大臀,睡了帐篷。
这趟郊外之旅,在第二天结束,云一鹤有点留恋山里清澈的空气,却也在重新看到闹市区的高楼大厦和喧嚣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