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终尽,刚刚驰骋出城的马队,恰逢天光破晓,璀璨耀眼的金色与赤色的朝阳刹那间染红了半壁天穹,远处冲天入霄的山峰如同熔炉中的剑胚,被镀上了一层焰色的光芒。

被拖在马后,艰难跟随的沈浪,抬头望着天空,不禁有些入迷,没注意脚下,险些被深坑绊倒。

骑在马背上的云出岫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沈浪摇头道:“没什么。”

他洒然一笑:“只是没想到,能看到这么美丽的朝阳啊!”

【第三回·天罗地网·完】

☆、冰川道(一)

狂风怒雪,天地肃杀,一队人马在荒山野岭中艰难跋涉。

行得越深,山路越发蜿蜒曲折,隐僻荒凉。非但人踪俱灭,连雀鸟野兽的痕迹也难以寻觅。其中有几段小道几乎称不上是路,有的是入山行猎的猎户用镰刀砍出来的,有的是用人脚在蓬蒿里踩出来的,甚至有一段只不过垫着几块形状不一的石头,隐没在干枯的芦苇之中。

酷烈寒风呼啸而来,卷着细碎的冰渣与冰冷的雪绒,如同冰刀一般,一刀一刀地剜割在身上。

马队里的人们拉着衣袍,将身体裹了又裹,扯着衣襟,往脸上拉了又拉,可那寒风便就像是一个淘气有激灵的顽童,可劲儿地往缝隙里溜,用他冰冷的小手去摸你的肚皮与心口。

只要是坐骑累倒,不得不牵马徒步之人,皆是鞋履泥泞。雪化成的冰水湿透鞋袜,冷得钻心刺骨。

然而,在这只顶着风雪艰难前行的队伍里,却有一人显得格外不同。

若是有人从旁路过,二十个多个人里打眼便能瞧见他。

因为在狂风怒雪中,只有一人挂着笑,十足的安闲、潇洒,就如同天光与雪光全都落在了他脸上。

自从赵碧穹一声令下,沈浪双手紧缚,像个畜生一样被拖在马后,随同铁狮门的马队日夜兼程,奔行近四百里,从宽广平原一路扬尘至雪峰山脚。

这样的折磨,即便是个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然而直到此刻,沈浪的脊背仍挺得笔直,眼仍发着光。甚至还有心情听风赏雪,每当有人回头,都能看到那慵懒的、潇洒的笑容,仍然明晃晃地挂在他的嘴角上。

这样的人,总是令人钦佩,同时,也总是令人嫉妒。

至少云出岫瞧沈浪,从头顶到脚趾,就没一处顺眼。

时不时他打马从沈浪身边走过,冷不丁就往拖拽着沈浪的马匹臀上抽上一鞭子,吃疼的骏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跑得飞快。

沈浪被迫运起轻功,疾奔在它身后,如同一只快被放上天的风筝。

马蹄扬起,溅了他一身泥土和雪尘。

还好他轻功不错……不,何止不错?

踩进松软的雪地里,竟无一丝痕迹。

这踏雪无痕的轻功,江湖上没几个会的,说不定只有那早已成为传说的楚香帅方能一较高下。

在云出岫折腾沈浪时,周围目睹的弟子常常爆发出一阵哄笑,但大笑过后,整个队伍又陷入寂静沉默。

无人敢说话,因为一开口便是一团风雪浸骨。在这恶劣的天气中,每一丝温度被带走,都意味着往黄泉迈进了一步。

在队伍里,却有一人不吝惜肚子里的热气,跟沈浪相谈甚欢。

从少林寺的方丈屁股上长着几颗痣,一路说到楚秋词的胸是否有冬瓜那么大。

然而事实上,只有那人自己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一个人说着两份话,沈浪只是跟在后面笑容安闲的听罢了。

在沈浪看来,这位话唠似的铁狮门弟子,在整个队伍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相较于其他刀客的魁梧健硕,匀称高挑,此人身形臃肿不堪,胖得跟个水缸似的,连手指都肿得像是一节节的腊肠,让人很是怀疑他是否能将刀柄握稳。

就连铁狮门的弟子们,私下里都如此充满恶意地揣测过他们这位同门。

因为他爱吃肉火烧,在赵碧梳的带领下,铁狮门中一些好事之徒送他了一个别号叫“王火烧”。

并且赵碧梳放下话来,铁狮门内,人人都要叫他“王火烧”,没有她的命令,不得更改!

于是这个名字就这样传遍了铁狮门,如今很多人已然忘却了他的原名。就连新入门的弟子,都不曾叫他师兄,只管叫他王火烧。

王火烧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脾气特别好,别人在他面前这样叫他,他也笑眯眯的,跟个佛陀似的,既不生气也不恼怒。

这样的好脾气却纵得铁狮门中一些骄狂之人,对他加倍欺辱。

因为铁狮门尚武崇勇。

赵碧穹教养他们的手段,就好似培养一群野狼。

争强斗狠是铁狮门中生活的常态,刀疮剑伤是铁狮门弟子的骄傲。

王火烧生性平淡冲和,甚至还有些懦弱,就如同掉进狼窝里一头黄牛,连头上的牛角都被磨得又平又钝,由不得那群狼崽子们鄙薄与欺压他。

王火烧看样子差不多有三十来岁,照年纪算来,应当是铁狮门此代弟子中的老资格。

然而,沈浪却已看到数次,有二十多岁的年轻刀客,极不尊重地对他呼来喝去,非但没有对待师兄应有的礼数,甚至将他视作奴仆之流。

而作为掌门的赵碧穹看在眼里,竟不闻不问,视若无睹,令沈浪不由得心生疑惑。

在一次短暂的休整之时,沈浪瞧着王火烧又是喂马,忙得大汗淋漓,头冒白雾,而那群铁狮门弟子却三五人聚在一起,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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