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明朝的皇后,不是寻常人的妻子,有些事情便不能随性而为,哪怕是姐妹亲情,有时也不得不舍弃。

“翠娥。”马皇后轻唤惠妃闺名,刚才在一边静立的惠妃赶忙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翠娥,等我去了之后,请你替我照顾好皇上。”

“知道了……姐姐。”惠妃语气中有一丝哽咽。

古代对女子多有不公,七出之罪中便有一桩是“有恶疾”,不能伺候夫君尚且是罪过,更别说是先夫君而去了。是以,贤良淑德的马皇后只有拜托妹妹照顾夫君。她不能为妹妹求得应有的名分,却托以她任务,马皇后心里万般歉疚,但这不是她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是她们身居后宫的错。

“那我就可以放心去了。”马皇后微微一笑,将惠妃的手放在洪武帝手中,阖眼安详而去,竟是再也不见睁开了。

“秀英!”洪武帝痛彻心扉的嘶吼响彻坤宁宫。马皇后于他,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比起对惠妃的宠爱,他更把皇后当做亲人和朋友。想到他们相携走来的三十余载,这个女人曾经为了给他送吃的将烙饼藏在怀中烫伤了胸膛;曾经以女子的瘦弱的身躯背着受伤的他走过几十里地;曾经在他大发雷霆草菅人命,满朝大臣无人敢劝的时候,以皇后凤冠和项上人头请他收回成名。

这个女人,在患难时对他不离不弃;在天下平定之后依然勤俭、仁慈、博爱,后宫无人不服。后宫妃嫔,哪怕如当年武曌、卫子夫之类权倾朝野,也很难有人当的“好人”这个评价。而马皇后是一个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她虽然早逝,上天却眷顾她走得安详,午后的暖阳、老家的美食伴她上路。

“愿陛下求贤纳谏,有始有终,愿子孙个个贤能,居民安居乐业,江山万年不朽。”这是她不日之前给洪武帝留下的遗言,她已经辉煌而圆满地走完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再无憾事。

“秀英!”洪武帝再次压抑地低吼,伏在床榻的帝王之躯竟阵阵颤抖。

惠妃退后两步,站在角落,一行清泪滑落面颊。她不知道她是为了姐姐的辞世而伤心,还是因为姐姐终究是不可逾越的存在而伤心。如果她死了,皇上会不会也为她流泪呢?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些盼望自己在皇上之前离世了。

明初轻徭薄赋,朱元璋虽然杀人不眨眼,对待老百姓却是极好的,从来不以帝王家事为由增加人民负担。然而这一次,虽然马皇后已交代过不要大肆操办,他仍下令全国服丧二十七天,文武百官以及诰命夫人自然不说,寻常百姓也须守丧三日,比他自己死后交代只许服丧三日,多了整整二十四日。

皇后大丧,礼部顿时忙得不可开交,那日夏子凌去礼部领后军祭奠器物,正巧发东西的是周庭,那家伙居然只看了他一眼,破天荒没有拉住他教育一番。

话说周庭之前因为礼部祠祭清吏司主事职位空缺,周兴自己是礼部左侍郎,不好徇私,与周兴交好的朱善却没这顾虑,当时他正擢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在洪武帝面前很说得上话,这么一个小职位,经他一推荐,马上就成了。

那日南征大军班师回朝,礼部着人迎接,本来掌管军礼应是仪制清吏司的事情,但是平定云南居功至伟,仪式盛大,是以礼部官员全员出动。

见到身着五品武官服的夏子凌,周庭简直有些不敢置信。这家伙不是去王府当教授了吗?怎么突然变成了武将,而且已经官居正五品?

“呵呵,周兄,恭喜你高升啊!”仪典规格很高,五品以上的官员数不胜数,像夏子凌和周庭这般的,只能站在后排角落。大半年未见,周庭还是那副清高腐儒的样子,惹得夏子凌直想逗他。

“哼,”周庭今日忙得很,本不想和夏子凌废话,没想到他一个五品官员还来调侃自己这正六品,心下怒气又被惹了上来,“夏兄,你一个文人,不思正途报国,总走些歪门邪道,究竟为何?”

“我为国杀敌,战场上挥汗如雨的,怎就不是报国了?”文人自古蔑视武将,明初还好,到了明朝中后期,高一级的武官见了低一级的文官还要行礼。腐儒们的思想夏子凌无法理解,在他看来,为国家效忠,走什么途径都没区别。

“自然是大大不同的,武平天下、文治国家,当了武官今日虽然风光,待到北元完全平定之后,天下还有什么战事?夏兄你年纪尚轻,入了武官籍,你就等于和文官集团划清了界线。那日我看了你在礼部的答卷,对目前税赋和户籍制度都提出一些改进策略,不少观念正好与我不谋而合,你这样的人,不入六部简直是可惜。”周庭这番分析很有道理。两人本没有深仇大恨,在醉仙楼那次,也是王寻挑事,周庭只是觉得夏子凌来历蹊跷,才与父亲说了那番话,虽有三分报复,却也有七分惜才之意。

没想到周庭这么掏心掏肺的分析,夏子凌却不领情,径自道:“文官武官有何差别,我懒得去研究,我只知道效忠蜀王,蜀王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这话直接让周庭听得快要吐血,这厮简帜耻辱啊,“且不论文官武官,我们效忠的都是天子,依附藩王是大大不妥!没想到夏兄你表面斯文,竟然……竟然……”周庭不擅长骂人,一时词穷不知如何继续了。

“竟然败絮其中?还是竟然贪图荣华富贵?我就是那么一个人,周兄你快别与我为伍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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