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水继任山主一事,并未特意操办,只送信通知各方,涿光与姑射也在其中。

任白虹未有回复,姑射主人则送了厚礼。

书房内,齐秀主趴在桌边看过礼单,道:“装模作样。”

江逐水在看书,手边是惯用的麈尾,没有抬头:“不去练剑,来我这做什么?”

七师妹齐秀主年方十二,江逐水待她与其说是当做幼妹,不如说是作女儿养的,其余几位师兄亦是如此。她本人生得极好,似个糖娃娃,又软又糯还甜。一开口,却成了冰做的,咬上去牙也要没知觉。

不是不好,只是常叫人头疼。

江逐水没听见她答话,也不去管,过不多时,对方挤上座椅,与他并排坐着。

他不喜与人多接触,如师妹这般的幼弱少女却是无碍,便也不管,继续看书。

齐秀主之前闹腾,现在歪头靠着他手臂,手里玩着麈尾,与他一道看,极是安静。她还未及笄,头发落在师兄颈间,时间长了,看着有些蓬乱。

过了大半个时辰,江逐水转头见她昏昏欲睡,捋顺她发,笑道:“明明晕字,何必自讨苦吃?”

齐秀主撑起眼皮,轻声说:“……可我喜欢大师兄。”

江逐水容貌出众,又眸光清润,大多人初见他面便有好感。齐秀主年纪不大,已有爱美之心,在几个师兄中最亲近他。

“其余几个师兄呢?就不喜欢了?”

齐秀主低声道:“二师兄总见不着,说好回来与我带礼物,也总忘记。五师兄……哎,喜欢他才不对吧。”

江逐水听她说起礼物,眉头微蹙。从前师弟送他东西,他以为师弟妹们都有,故而没有多想,此时再看,似乎与他想的不同。他自然不曾向周乐圣讨过礼物,偏偏对方不曾忘过一次,可若说他不喜欢齐秀主,道理也说不通。

倒似,他这大师兄才是特殊的。

齐秀主见他书页许久未翻:“大师兄?”

“没事,”江逐水道,“秦铮呢?”

齐秀主笑眼弯弯:“我只与大师兄说,小师兄他吹笛子可好听了。”

江逐水再了解六师弟不过,笑道:“他可不是会静下来吹笛子给你听的人,必定是被你缠烦了。”

“哎,这可说错了,”齐秀主笑容甜蜜,“若小师兄自己不想吹,我怎么缠也没用的,可见他其实是愿意的。不过,几个师兄里,我最喜欢的还是大师兄。”

江逐水沉默。他现在对“喜欢”二字极敏感,不料对方连说了两次,即便知晓师妹天真烂漫,并无它意,也一下想到四师妹,心情不免低落。

从两个师妹这里,他又想起前段时日见过的绿衣少女——应当是叫阿萝吧。

当时何一笑说想起一位故人,他以为指的是那男子,此时方想到还有一种可能——他在阿萝身上见着了点熟悉影子。

正思索中,齐秀主扔开麈尾,自他身边飞也似地跳了出去。

“小师妹?”

抬头正好何一笑跨进门来,寒目鹰隼般锋锐。再看齐秀主,粉白脸蛋没了颜色,眼中尽是惧色,唇打哆嗦,两手紧紧攥着袖口。

这原本是副极可怜的情态,但江逐水想起周乐圣的话,啼笑皆非。

何一笑更不是易为人所动的,斥道:“齐七!”

齐秀主踮着脚,瞧着即刻就要蹦起,偏假作镇定:“师、师父,我正要去练剑!”

何一笑看她良久,直看得她额上起汗,才微微颔首。

齐秀主喜不自禁,提起裙裾,仍踮着脚,本要跑出去,想起是在师父面前,又放下手,一步一步走出去。

世人都说何一笑是个疯子,他也将行事无羁做到极致,无论从前的性情如何,疯子之名一旦冠上,已是摘不去的了。

江逐水放下书:“您故意吓她。”

何一笑挑眉:“我看她一眼就成这样,将来遇见比我凶恶的待如何?”

江逐水望向他,笑道:“在徒儿眼中,师父再好不过,如何算得上凶恶了?”

11、

何一笑见他眼中一片赤忱,直直看过来,丝毫没有避忌自己的意思,竟不知如何接话为好。

此行他是念着徒弟初上位,怕对方遇见难办之事,特来问一问。江逐水引他坐下,沏了茶,仍如从前恭敬。

何一笑瞥见他手边书册:“在看什么?”

江逐水道:“前些日子与涿光姑射打了交道,发现自己所知不多,找些相关的看看。”

提起二山,他难免又说了此次对方的反应。照理如今三山未完全翻脸,涿光态度这般敷衍,怕是做好打算,要与狱法山不甘休了。

何一笑拿过书,翻了几页。

“没什么好看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江逐水知道江卧梦剑法虽好,却是师父最好战,与人动手最多,便道:“此次见了涿光山的白虹贯日,虽是沈鸣使来的,也可窥见一二任白虹的风采。那白虹一剑当真如传闻一般吗?”

何一笑摘下青娥剑,置于膝上,方道:“我与任白虹交过手,他剑法高则高矣,并不惊艳。当年我虽伤在他剑下,但此时再战,胜负还未可知。”

他提起任白虹时,态度随意,的确不是上心的样子,江逐水心上一颤:“他伤了师父?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回?”

何一笑嗤笑道:“我与任白虹交手时候他还没做山主呢,只是碰巧撞见。”

江逐水不解:“早先时候涿光山野心未露,怎敢对师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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