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从早上秦载赓兵扣南门,到黄昏时候南北两门出城冲杀失利,赵尔丰忙了一整天,才回到督署。他还没能坐下来,各路探马又来回报了,说成都四周不断有同志军杀到,已经把成都四面都围住了。
他对各路探马只说了句“再探”,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此时,赵尔丰明白,他已坐困围城了。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三个师爷,问道:“有什么事吗?”
廖思乾就把内阁的回电递给了他。
这是内阁对他十五日奏折的回复。
十五日深夜,内阁收到了赵尔丰发来的奏折。当天正好是载泽当值,他读了奏折,就在心里暗自叫好:他终于看到向赵尔丰施压的效果了!
他觉得,赵尔丰一用他的铁腕,抓捕了保路会的首领,保路会就群龙无首了,又杀了人,就是杀鸡儆猴,保路会必然灰飞烟灭,他的铁路国有马上就要实现了。他真想叫人把盛宣怀等人叫来,分享这份迟来的喜悦。
第二天他要下值的时候,又收到了尹良和玉昆的奏折,所奏和赵尔丰的大同小异,他已完全相信:川汉铁路的问题解决了!
他把三份奏折一并放在******的座位上,等接值的人一到,他给交代了两句,径直就回府去了。
******一到内阁,就看到了这三份奏折,他拿起来仔细地读了一遍,心里庆幸道:“总算没用错人!”
虽然赵尔丰在奏折里自请处分,但******觉得,只要能把四川的事摆平了,就是杀了点人,也不算什么大过失了,更何况杀的煽动闹事的乱民呢?他心里已决定不给赵尔丰处分,还要下谕令褒奖褒奖。
他先让内阁办事人员以他的名义给赵尔丰、尹良、玉昆回电,肯定赵尔丰对川务的处置,并要求三人精诚共事,做好善后,尽快把川汉铁路国有的事情妥善地办下来。至于给赵尔丰褒奖,他得等开了内阁会议后再作出。
这一天,在京的官员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件事,对赵尔丰处置四川保路会的做法是褒贬不一,不过内阁成员大多对这种以铁腕手段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还是认可的。他们认为四川的事情总算走出了前一段的困局。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今天的四川已爆发战事,赵尔丰已陷入了更大的困境。
赵尔丰随便看了看,就把内阁的回电丢在了一边。他接着给他们简单地说了一下成都的局势和战况,让他们赶快将这两天的事情整理成奏章,他要立即电告朝廷,请示方略。
廖、高、汤三人就进签押房整理奏折去了。
赵尔丰又一人坐在议事厅里寻思起对策来。
他想,端方的兵还远在夔门,就算川东、川南没有出事,端方的大军没有十天半月是到不了成都的,要是川东、川南已经出事,端方的兵怕就来不了成都了。就算朝廷答应调周边各省的兵来援,可等陕、甘、滇、黔出兵,那更是远水难解近渴,画饼充饥,连聊以自慰都不可能!唉,该如何是好?调自己在康边的兵?那倒尽是能征惯战之军,可是山高路远,没十天半月也来不了,何况自己已经交印,调兵还得朝廷下旨!要各府县起兵来援?各府县本来就没什么驻军,况且周围府县也肯定都出事了,恐怕他们自保都难,那里还能来救成都?
赵尔丰自言自语地说道:“哼!保路同志军?这帮匪徒居然想出这么蛊惑人心的名头来!”
保路会?保路同志军?
他那被这一天的乱糟糟的事情搅得一塌糊涂的大脑,突然清醒了:对了!这帮匪徒能用“保路”来蛊惑人心,我怎么就不能用“保路”来釜底抽薪呢?我现在就放蒲殿俊他们出来,给他们说朝廷已经变更铁路国有之策,不再收路收款,让他们到城头上去喊话,安抚保路会的人,给保路军来个釜底抽薪,把保路会的人分化出来,这帮匪徒不就势单力薄了吗?嗯,这应该是个好办法!
但他转念一想:可是蒲殿俊、罗纶他们会干吗?像邓孝可那种人,肯定恨死我了!怎么办?怎么办?嗯,对了!让尹良、尤愚溪他们平时就跟蒲、罗这些人有来往的人来劝说蒲、罗,说不定会有结果,就死马当作活马医罢!
他想到这里,觉得应该是有可能的,于是一拍大腿,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就这么办!”
他朝厅外大声地叫道:“来人!”
厅外进来一人,问道:“大帅?”
“去请尹、尤二位大人!”
那人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想到要让蒲殿俊、罗纶等人出来瓦解保路军,赵尔丰也才想起他昨天把蒲、罗等人关在督署后院了。到现在已经快两天了,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怎么样了,但他想,也就才关了两天,就是没人给送吃的,也还不至于就饿死了。他也就没打算叫人来问他们的状况。
赵尔丰自任永宁道起,就将家人送回辽东老家安置,所以在任上并无家眷随行。这次到成都接印,他也只带了两个在康边收伏的藏族女子,这两个藏族女子都会武功,对他又忠心,就跟他住在督署后院的一座两层小楼里,既做他的保镖又做他的小妾。督署后院的其他房屋就住了他的护卫亲兵。
昨天抓捕蒲、罗诸人,就将他们暂时看押在这后院,后来城内骚乱,今天又忙着应对保路军攻城,所以他一直没去后院看这些被他抓起来的人。
蒲、罗等十一人被押到后院后,既没有披枷带锁,也没有被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