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固然为人坦荡,善也行的,恶也做过,可惜你心里还是有愧疚。”
闻得此言,大圣倒是笑了,那笑声中透出难以描述清楚的磊落和悲恸。
“你,笑什么!”那黑色的身影突然又再一次的凝结,声音狰狞,不顾一切地冲到那片金海里,“你要知道,心有缺憾和我相争,无异于自寻死路!修为越高,就越是要承担生不如死的劫难,千劫万劫而不得善果,所经苦楚比十八层地狱更甚上万倍,会被死死的困在这识海里,一命将永远悬于生死之间!他们都不敢来,为什么你还敢来挑衅我!”
金光闪耀,一瞬间,金光中的那团黑影消失不见。
“妖也好,人也好,神也好,佛也好,他们自然都不能来,”大圣的嘴角勾起狂傲的弧度。
“可惜,上面这些,我都是,也都不是。”
“生为妖类,学得人情,修得仙法,终得佛果,”他举起金箍棒,金眸中闪现红光,现出和那千年以前一模一样的狂狷桀骜,声音低沉,却有着碾山为尘的力量。
“这世间,就俺这么一个,孙悟空。”
千年以前,有一个裂石而出的猴子,生而性灵,忽一日,知生死,叹命数无常,漂洋过海,学得一身法术,闹天宫,踏九霄,战尽十万天兵天将。
那一日,他踏着玉帝的宝座,昂首长笑。
强者为尊应让我,英雄至此敢争先!
很多人都曾以为,孙悟空成了佛,就跟那些安然坐莲台的菩萨尊佛一样,平稳祥和,不急不恼,再也没了当初的嚣张。
可是,他们错了。
是孙悟空成了佛,不是佛禁锢住了孙悟空。
终是生了佛心。
回首他曾经走过的路,他不同时间皈依的,其实是他自己而已。
皈依到最后,皈依的,是自己的心。
剑气飞过,几道红叶飘下,树影儿里有一个身影闪动。
宝剑前端分出三股剑气,击得周遭的石头都碎成渣滓。
“还是不行。”身影停下,是个穿着道袍的女剑仙,仅用白玉簪子束发,面容清质,长眉入鬓,微微上扬,带出几分英气来。
“怎么就不行了呢?”明显是她的贴身侍女,端着碗茶走上来,“仙子岁数又小,不过七八百岁,能到今日这般境地已是难得了。”
“什么难得?”剑仙拿起一块帕子,擦着剑身,“你是没有见过那真正的奇才,也没有见过那人所干的事情来。”
“仙子一直用那人称呼,不知那人究竟是谁呢?”侍女颇感奇怪,好奇地追问下去。
“那人,”剑仙想起师父生前嘱托,把自己脱口欲出的称呼咽了回去,“那人,是我的一个梦。”
“梦?”侍女倒是第一次听见仙子这样解释,不自觉地笑起来,“按照仙子这么说,那您的梦做得时间还真是够长的,都多久了,还在梦里呢!”
剑仙笑了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道红霞。
她身上的道袍随风而动,仙山上夕阳斜照,映得那山像被点燃了一般,烧得天都是赤红色一片。
“咱们这山上的晚霞再美,也胜不过当日我梦里的云海,”她抬起头,闭上眼睛,“老君的炼丹炉内的火,将这天边的每一朵云都烧着了,那日的赤红色,足足的红了七日。”
“您又说笑话了,仙子啊,老君的炼丹炉是有专人看管,怎么可能会倒了呢?”侍女越发觉得好笑了,“您这梦,还真有意思!”
剑仙微微一笑,再不言语。
为了那片火海,她给自己起名丹霄。
还是。
她慢慢抚摸着自己的剑鞘。
为了梦中的那个,踢倒了八卦炉的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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