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又用凡人听不到的传音说:“你现在都没有被轻易唤起心结,已经很好了。慢慢来,不急的。”

他是导演,实在不行就使劲付给别人片酬,让其他演员配合一下。

只要秦远能破除心结,没了这么危险的顾虑。

秦远被这么一亲,瞬间就红了耳根,所有的伤怀瞬间就被这么一个轻柔的吻驱散。

他刚想瞪薛凛一眼就听到了薛凛的传音,顿时又没了脾气。

这个人这么尽心尽力地护着他、为他好。

可他这几百年来,先是对薛凛冷言冷语,后来又因为心结的存在,误以为杀了薛凛就可以解决一切,每次见到薛凛都带着杀意。

不知怎么的,愧疚感突然占据了秦远的内心,他微微低下头,轻声开口说:“谢谢你。”

薛凛笑了笑。

他松开手不再抱着秦远,只是伸手轻柔地刮了一下秦远的鼻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远笑了笑:“再来一遍。”

他迅速地回归了状态。

摄像再次就位,副导演一声号令,秦远彻底进入了戏中。

他一身傲骨,眼神却比雪还要透彻澄明。

刀尖抵着他的胸口,对方狠戾地对他说:“康大人,你和你手下那帮人史书要怎么写,清楚吗?”

——“秦远,你是要这些人的性命,还是要玉印这样的死物?”

人生在世,什么样的苦痛都在渡过之后成为了过眼云烟。

当时江山易主,一切都被皇后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这个全天下最高贵的女人筹谋了何止几年?又岂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文官能够左右的?

天下江山他的父亲都不能做主,更何况是他。

怀璧其罪。

康以情并不能在史册上翻云覆雨,他只是一个史官,能做到的也是书写历史。

身在其位,当谋其责。

不在其位,无心无力。

他虽然知道玉印下落,却无心无力,不论如何做,大局都不是他能够更改的。

只是天命将他推到了这一步。

足足过了几秒,他的目光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愁苦和哀绝,下一瞬便被复杂无比的释然所替代。

天地苍茫间不过蜉蝣一瞬的那么一刻,几百年的心结都在这茫茫白雪中悄然消逝。

这颗心结种子发芽得无声无息,在几百年间慢慢成长,只差一步成就心魔,让他万劫不复。

却在这么一瞬间,在这个这么多人看着的片场里,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副导演就快开口喊停,站在一边还没出场的薛凛突然伸出手拦住了他。

薛凛摇头,无声地说:“不用挺。”

下一秒,原本低垂着双眼的秦远抬起头,看向站在台阶之上的饰演叛军头领的人,铿锵有力地扬声道:“我不写又如何?你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难道还敢杀史官不成吗?”

他这么一句话,竟然演成了活生生的康以情,演成了那个弃武从文,却又在叛军逼宫的时候重新拿起了手中长剑的偏偏君子。

对方瞬间被他带入了戏中,眼神更为狠戾地接口道:“你不写,你手下的人可未必这么有骨气。康大人是想试试我到底敢不敢杀史官吗?”

秦远低头,看了一眼在他胸膛处的刀尖。

他往前迈了一步。

眼神清明,无所畏惧。

两旁拿着刀架在秦远脖子上的士兵赶紧将刀锋挪开,叛军头领被他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便后退了一步,刀尖也跟着后移了寸许。

秦远又扬声道:“怎么?我不怕死,你反倒怕了?”

摄像机后头,薛凛看着这样的秦远,嘴角渐渐勾起笑意。

心结于秦远而言是个难以祛除的疑难杂症,于他而言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阻碍。

自此之后,渡劫大乘,纵然九重天劫落下,秦远也不需要畏惧。

没有心结,他本就是可以睥睨所有同辈的天才,青天派最引以为傲的弟子。

副导演走到薛凛站位的地方,轻轻戳了他一下,小声说:“喂,别花痴笑了,一会你要拍的可是凄惨少年!”

薛凛笑得更灿烂了:“好。”

副导演:“……”

别的演员都是站在预定的位子上不断温习情绪和动作等待拍摄,薛凛倒好,站在一边笑得肆无忌惮,一点准备都没有。

镜头内,秦远又往前走了一步。

对方被康以情这样的傲气逼急了,顾不上什么天下的声讨,举起刀就要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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