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我一路,还不肯出来?」他突然朗声对着周围虚空道。
果然树影微动,树上跳下一个人影,正是笙箫默。
「师叔何时知道我跟着你?」他有些惶恐。
「下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笙箫默有些惊讶:「那师叔怎么不避开我?」
「我又没做什么,为何要避开你?」青玗微笑着反问。
笙箫默心头一热,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师叔怎会和如尘宗的人有交情?」
如尘宗虽为仙门小派,却往往被名门正派视作妖邪,只因他们行事隐秘诡异,又经商逐利,而且是整个仙界唯一公开接受有偿暗杀请求的仙派,此举尤为正派不耻。
「如尘宗宗主仲长越,在水月谷,阿默不是见过?」青玗并没有任何慌乱。
笙箫默这才恍然,难怪他觉得那黑袍客如此眼熟。
可惜那时他才十三岁,并不知道如尘宗内情。
「你们为何不能大大方方见面?」
「你既知他的身份,难道还要我在长留接待他吗?」青玗不怒反笑。
笙箫默抬眼,看他的眼神有狐疑:「师叔……与他到底密谋了什么?」
青玗眼神一滞:「密谋?」
笙箫默吞吞吐吐道:「你们说什么玉清派……什么至宝……他还邀请你做如尘宗宗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玗迟疑,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此事未有定论,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笙箫默眼中流露出深深的不信任,他沉默片刻,有些嗫喏道:「师叔,如若你真与那些邪魔外道有勾结,做出……做出有违正道之事,我定会……定会……」他终究说不下去,一句话堵在胸口,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青玗心中一痛,他定会什么?告发他还是直接大义灭亲?
他怅然摇头:「阿默,你心中便是这样看待师叔的?」
「不是的……」
「那你可信师叔?」
「我……我自然信师叔,」笙箫默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胸中涌起一股酸楚的热流。
若不是……若不是……他为什么怕他当真与那邪魔外道有什么瓜葛?
「从小到大……我唯一相信的……只有师叔,我在乎的……也只有师叔……」
青玗听着这话越来越不对,心里渐渐涌起一股寒意,他下意识打断他:「阿默……」
「师叔……师叔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对师叔……」
「你不要再说了!」青玗突然吼了一声。
笙箫默不再说话,昏暗中只有两个人情绪激动的呼吸声。
「师叔是怕我说出来?」笙箫默凄凉一笑:「我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区别?我就是喜欢师叔! 」
青玗退了一步,眼里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他……
不!不!
「你立刻回长留去。」青玗不由分说命令道。
笙箫默却倔强地上前一步:「师叔,你在逃避什么?」
「你住口!笙箫默你反了是不是?!」青玗突然祭出青竹箫直指他,那翠色箫管突突冒着光,仿佛随时都要取他性命。
笙箫默看着那对着自己胸口的箫,有些愕然。
他对他动了杀机么?
温热的液体溢出眼角,笙箫默嘴角抽了两下,猛然转身飞远,却不是朝着回长留的方向。
笙箫默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冷风嗖嗖灌进脖子,眼泪已经风干,他终于落在一处山林水畔。
清幽的月色倒映在水中,一片静谧悠远。
他坐在岸边,随手捡起一些小石子扔进水里,引起一片涟漪,打散了那幽幽月色。
不得不说,终于对他说出那句话叫他心里很痛快,但静下来之后,笙箫默还是有一点后悔,如果说之前他还能顶着师叔侄的关系与他亲近,那么这些话无疑将二人推到了生死抉择的地步。
想到青玗竟然用箫迫他,笙箫默心中就一阵阵痛。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撇开断袖不伦的原罪和森严的门规不说,之前有应云师兄的前车之鉴,青玗对此事的反感忌讳想必甚重,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戳破了心意,简直是给自己挖天坑。
笙箫默很担心青玗就此疏离了他。
要不然回去道歉请罪,告诉师叔自己一时糊涂?不行,太孬种了,喜欢了不敢认,这种反复无常的懦夫岂不是让师叔更看不起?
索性一条道走得黑,死缠烂打?不行,师叔若是一怒之下法力值爆发,就算不宰了他,也能把他打残了。若是挨顿打就此得了他的心,那也是值得,可万一更将二人推向陌路呢?
笙箫默的心像沸水一般滚了一遍又一遍,想过几百个主意,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脑袋都要炸开。
正凝神想着,忽然听得背后响起很轻的沙沙声,他以为是风吹树叶并未在意。可这沙沙声却逐渐逼近,越来越密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