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依旧深沉,太阳像是永远沉眠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火依旧在烧,从各地运来的上等木料们确实是上等货色,昔年再北一些的地方也有过一场类似的火,在南国文人的记忆中那场火烧了足足半月有余,而在某些人的心中那场火的余温更是从未减却过。
“噼啪。”
这是一点火星,在木头燃烧的时候总是会爆出不少火星,这从一个侧面映射出了这场火的旺盛。
“咵啦。”
木头烧着烧着便断了,断了,便垮了,这也是火场中常见的正常现象。
“啪嗒!”
烧断了的木头引发了垮塌,垮塌中有东西陷落下去、也有东西被翻上来。
“噗噗!”
火星夹杂着石子,从火场中烧得最为旺盛的地方喷出、飞射、溅落。
“没有异常。”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莫邪也看过了很多次,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下去探查、甚至挥出大片大片的剑气轰击,到现在波澜不惊地延伸出精神力稍作探查,他似乎也有些疲倦了呢。
今夜的战斗太过艰辛,虽说由于事先做过足够的观察与计划使得莫邪打得很顺,将战斗的节奏一手把握,但他依旧打得很艰难。
他几番耗尽内气,几番受伤,几番几乎落败,虽说有着《圣典》这样的付费外挂支持使得他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开所有这些结局,然而……
内气可以补充,伤势可以修复,落败的局面可以改写,但心神上的损耗却只能依靠自然地调养恢复——通俗地讲,就是睡觉。
莫邪现在很疲倦也很困,滚滚浓烟与高温被金膜限制住了,废墟之上的空气令人窒息,即便是用念力隔离出了一片区域容身也未能有多少的好转。
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下,他期盼着普渡慈航能快些沉不住气、快些跳出来。
他并没有等太久。
“桀哈哈哈哈!”
像是鬼哭狼嚎,只是用上了应该被用在狂笑中的语气词——哦,普渡慈航早就是鬼了,这确实是实打实的鬼哭狼嚎。
从废墟中冒出的黑烟凝聚成了一张狰狞的脸,正是普渡慈航。
它在狞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辈!老夫在此!”
它在火中浮沉不定,像是一道幻影。
“看印!”
手腕上的伤痕早已不再流血,莫邪揭开血痂挤出足够的血再度画出了灭灵刻印。
他擎着这枚刻印便冲了下去。
火势太大,温度太高,即便是有念力与他自己的双重护持,血印中流淌的灵性——或者说是血液的活性也在迅速地下降。
血细胞在不断地被高温杀死,不断地窒息而死。
然而血细胞死亡的速度快不过莫邪扑袭的速度。
“啪!”
黑烟凝出的脸在血印之下化为了虚无,但笑声依旧在火场中回荡。
不,不是回荡,而是根本就是在四面八方响起!
“不好!”
对于修真一途莫邪不过初踏其中,对于术法之奇妙也尽是初窥门径,此刻他只知道自己中计却未能知晓自己究竟落入了什么样的圈套中。
反身,跺脚,御空。
白茫茫的剑气护住了他周身,但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由于先前莫邪下冲时带动的气流而崩塌的几处木堆引动的些许动静。
四周的笑声逐渐淡去,莫邪也逐渐升回了他原先驻留的高度,他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感到莫名其妙。
“虚张声势?疲敌之术?玩我?”
莫邪找了个他认为合理的解释,但他的心中却隐隐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这一夜中他再没有看见任何的异常,当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金膜如同雪一般地消融,在告知了莫邪他已经自由的同时也给他留下了疑问:
“普渡慈航真的魂飞魄散了吗?”
莫邪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没有再去追索,其实说起来他与普渡慈航之间的事情早在他将那一坛酒丢进深沟的时候便已经改画上句号了,纠缠到今日仅仅是因为他需要救一个他觉得亏欠了的朋友。
“宁采臣,挺住啊!”
莫邪在空中扭转身形,冲着城外电射而去。
日出东方,而他却奔赴西面。
昨夜莫邪与宁采臣会面的地方便在西方。
至于一贯路痴的莫邪怎么会记得路?
已然成了废墟的大殿之外,一道深深的剑痕应该能回答这个问题。
……
城外,松冈,城墙在日照下投下的影子覆盖了这片林子。
松柏,本是植于坟头的植物,蕴阴。
“好冷……”
一道惨白的人影蜷缩在松林中瑟瑟发抖,不是因为晨间带着湿气的风,而是因为这世间即将被驱散的阴气。
他是魂魄之身,沾不得烈阳之光,若是暴·露于其下不消一时三刻便足以灰飞烟灭。
除非他懂得修鬼道,又或者生前有着极大的冤屈、聚起了怨气在身,不然他便别想看到今晚的月亮了。
“宁兄弟!”
正当这道孤魂野鬼越抖越厉害的时候天空中降下了一道人影。
“杨兄弟?你……?”
宁采臣站起了身,他抖得像是个寒冬腊月里只穿单衣的包身工。
他显然有话要讲,但却是被莫邪拦住了。
“先进去再说!”
莫邪如此道,他一挥手地上便出现了一具身体。
披头散发,白衣如雪,正是普渡慈航侵占了宁采臣身体后呈现的模样。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