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事,恍然一场大梦,沈清有时候也在怀疑,所谓的现代社会和末世,会不会是他臆想出来的,但身上的空间又提醒他,前世之事,并非虚幻。

只是往事已矣,来者不可追。

父母在时,他尚以为自己有大把时光孝顺,父母去时,才知道自己在这人世已孤苦无依。也许大多数人总要有婚姻的原因大概就是让自己后半辈子并非一人吧。

一到年节,沈清便容易染上这种情绪。

走在身边的玄深自然也感觉到沈清忽然情绪低落。他推了推沈清,指着路边支着摊子的小贩道:“那是什么?”

沈清被玄深一扰,才兀自从情绪中挣脱,随玄深的手看过去。

原来那是家卖糖塑的小摊,吹糖人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糖人,简单的有什么小猴子小兔子的图案,复杂点的甚至还有二龙戏珠、年年有鱼之类的花色,一群小孩子正好奇地围着摊主看热闹。

想到玄深孩子都好几岁了,依旧童心未泯的样子,沈清心里那点郁郁也消散了。

“想看便去看看吧。”沈清对玄深说。

玄深这下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只是随便一指,想分散沈清的注意力,也不知自己指了什么。脑袋渐渐清楚的玄深现在已经不是刚刚被沈清捡回家时,完全不知世事的时候了。

他也会觉得别扭,毕竟这一群小孩子围着的地方玄深挤进去总是不协调的。沈清虽不知道自己确实的年纪,但大概也知道自己比沈清还要年长几岁。

不过,玄深瞄人摊前的“糖人模”,他的确有些好奇。

玄深红着脸不答话,腿却迈开,往那摊子上挪。

吹糖人的手艺可巧,这功夫全在这“吹”字上。

他取了一只竹片,卷起一块黄褐色的饴糖,吹的时候不能停,一定要边吹边捏,饴糖在手上经过搓、压、拉、剪等等若干步骤之后,一只栩栩如生的大公鸡便出来了。南方的吹糖技艺讲究色彩,公鸡的冠翎是喜庆的鲜红色,翠绿色的翅膀高高抬起,橘黄色的尾巴翘起,鲜艳又好看,围着的小孩子一时全发出欢呼声。

有一个孩子还在缠着他的大人买,大人不想买,小孩就有哭鼻子的势头,等大人满足了小孩的愿望,那小孩才破涕为笑,满足地捧着糖人走了。

“你想吃这个?”沈清扭过头看玄深,虽然说喜欢吃糖的成年男人不多,不过玄深的爱好向来不一般,没准他还真喜欢。

玄深对没吃过的东西从来都很好奇,玄深潜意识知道他的童年里并没有这些。只是围着吹糖人小摊的都是黄发垂髫的小孩,玄深都能当他们爹的年纪……实在丢人。

玄深还在踟蹰,沈清已经挤到一群小娃娃中间,小孩们见到身边突然冒出大人,都好奇地抬起头看他。

吹糖人也看到沈清了,笑呵呵道:“小的十文钱一个,大的二十文,买俩还送一!不好不要钱!大官人您也来看看我这糖人欸。”

那吹糖人是从外地来的,不认识沈清是谁,但走南闯北眼力是有的,他见沈清穿衣便是富贵人家,便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张口便喊大官人。

沈清和吹糖人搭着话。

“老师傅的手艺不错啊。”

吹糖人乐呵呵,他对自己的手艺最是得意:“老夫我走南闯北,这手艺从来都是顶顶好,没有人不夸奖的!”

沈清听他这样说,又问:“老师傅可有见识,看来去了不少地方,怎么就到青州来了?”街市热闹的气氛不是虚的,的确多了许多外地人。

“青州好地方啊!”吹糖师傅手上动作并没有松懈,一个精致的红葫芦转眼间出现在他手里,他一边扯着糖胚,一边回答,“都说现在的青州好,知府是好官,将军府仁义,这里的老百姓有饭吃,可不就是来了嘛。人呐,不就是挣口饭吃。反正老夫我天南地北转,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要是青州不好,我就走嘛。”

“那师傅,您觉得这青州还行吧?”

“还行,还行!”

吹糖人把红葫芦交到小孩手里,收了钱后,拿起汗巾擦一把汗,继续说:“世道不行,哪里的日子都苦,青州人算不错了,小孩子们都有点零碎钱来买这吃食,我去过一些地方,那小孩儿眼巴巴地盯着我糖人,口水都流了一下巴,父母都舍不得舍出一个铜板。”

“呵呵,是嘛。”

“就是呀!我到这青州之后,生意还算不错,前几天冷清了些,这些天就好起来了。”

吹糖人盯着沈清看,玄深落在沈清身后,约莫露出半张脸。师傅只看到那半张脸,只以为是个身材有些高大的漂亮姑娘,便笑道:“官人这是带着家里的娘子来买糖人呀。”

沈清苦笑不得,他侧过身子,师傅这才看清,是个男人,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歉,生怕得罪了大户人家少爷。

好在沈清是个好说话,并不计较,倒是玄深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地,觉得别扭起来,脖子都红了,只是衣服遮住,没叫人瞧见。

“老师傅,这是我家兄弟,您老,可仔细看着了。”

吹糖师傅尴尬地说:“小兄弟相貌好,老夫我人老眼花,大官人您莫怪莫怪。”

“没事没事。我家有一大一小两孩子,师傅看着给做几个糖人,我好带回家,给两小孩讨个新奇。”

“行嘞,大官人看看要什么花色,小的我麻利地就给您弄出来。”吹糖师傅拿起工具,就等着沈清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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