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独自一人攀在悬崖边缘的刘子安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仰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宝禾先生的身影。

“把手递给我!”宝禾先生见刘子安神情恍惚,心知此刻耽误不得,一手便抓住了刘子安的腕部。

说来也巧,宝禾先生半夜醒来发现刘子安不在,本以为他是起夜,没想到等了许久仍不见他归来。想起临睡前刘子安曾十分好奇那座廊桥的事,心说会不会到崖边去了呢,跑来一瞧,正好遇上廊桥崩塌的瞬间。

刘子安借着宝禾先生的拉扯,重新回到了平地,再次感触到地面的坚实。他仰面躺在地面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了凌乱的呼吸。此时天已大亮,迷雾彻底消散,对面的山崖已能望到,崖底的也可尽收眼底。然而,当刘子安向崖下窥望时,却看不见任何廊桥的残骸,河流上甚至连一块浮木都没有。两侧山崖之间的距离也远没有昨夜他以为的那样远。

“三——七——!”刘子安带着哭腔高声呼唤着三七的名字,然而却听不到任何回音。凝神细看,崖谷中连尸体的影子都看不到,山涧两侧静悄悄的,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昨夜经历的那些,最好还是忘掉吧。”一面走,宝禾先生一面劝道,“在这世上,有些事情,其实忘掉更好。”

刘子安神情恍惚地看着宝禾先生的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刘子安仍然可以感到自己的脚跟处有那种软绵绵的触感,是踹在三七脸上时的感觉。当时,他只想着自己逃命,竟然不惜为此将他人踹下悬崖……

“其实我只是希望看到他们母子再会,深情相拥的那种画面……”刘子安喃喃道。

“恩,我明白。”

“我只是想……”

刘子安一面走,一面喃喃不休,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同样的话语。

宝禾先生见刘子安这种状态,便打算放弃原定的行程,送他回家修养段时间。然而,当他向刑公子等人辞行时却遇到了难题。

“先生,虽然我们很能理解您的难处,不过三七……他是白画师的弟子。白画师在我们这里很是出名,您应该听说过他吧。”刑公子见宝禾先生点头,便接着说道,“世人只道他画工一流,却不知他的脾气也是颇为古怪。总之,三七的事您还是亲自去跟他说一下吧。”

宝禾先生蹙着眉,问道:“那三七与白大师之间的关系又如何?”毕竟自己现在也是有徒弟的人了,宝禾先生还是基本能体会到白画师的感受。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有一天刘子安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管刘府怎样,自己定是不会轻易饶过那个凶手。

“关系嘛……您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白画师可不止有三七这一个徒弟,三七的处境大概跟其他人差不多。”刑公子答道,神情显得有些古怪。

“如此说来,这趟是非去不可了……那依刑公子您看,在下何时前去拜访不会显得唐突?”宝禾先生在心里盘算着,这次自己先行拜访,假如那白画师对三七的死不依不饶,自己就带着刘子安赶快跑路;如果双方都愿意各退一步,那改日自己再带着刘子安登门拜访,也算不失了礼数。

刑公子摆了摆手,笑道:“如果是您去的话,什么时候都不会显得唐突。毕竟,您可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白轩,最喜欢的作家了。”

21.地狱变相图(五)

由于三七的死,宝禾先生不得不亲自前去会一会那传说中性格古怪的白画师。在出门前,他特地向刑公子询问了一些关于白画师的事情。得知上次见到的白相公是白画师之子,他的心便放下了一半。

“能教出那样儿子的人,应该也是心地善良的吧。”宝禾先生这样想。然而在见到白画师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眼前之人看上去已到了知天命的岁数,身材矮小,瘦骨伶仃,看上去像个坏心眼的老头。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嘴唇红得刺眼,不像个老人,反而让人联想起野兽之类,怪瘆人的。

宝禾先生定了定神,向白画师说明了此行的目的。原本他以为白画师会露出难过、不舍的神情,毕竟据传闻三七在脚受伤前一直跟白画师住在一起。但没料到,白画师听了三七的死,眼中没有一丝悲伤,只是可惜没能亲眼看到廊桥崩塌的瞬间,和三七被亡灵扯拽的画面。

宝禾先生听得背脊发凉,虽明知自己此行是为了给刘子安赔礼道歉,但还是忍不住插嘴道:“那等惨剧不看也罢……难道白大师您喜欢丑恶之物不成。”

说完,宝禾先生就在心里暗暗打嘴,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不客气了些。哪知,白画师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咧开他那与年纪极不般配的红唇,怪模怪样地笑道:“正是,平庸之人又怎会懂得那丑恶之物的美?”

宝禾先生暗暗吃惊,但脸上不露声色,恭维道:“白画师果然是不同凡响,在下佩服。”这本来是一句客气话,但那白画师竟然当了真,兴奋地说着他观察到的那些丑恶之物的美。据他说,曾有一次在离城不远的地方,当地起义军和士兵发生了武力冲突,死了不少人。其他人对于道路上的尸体都避之唯恐不及,但他却悠悠地坐在尸体前,描摹着那半腐烂的脸孔和手脚,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宝禾先生当初也算是事件的亲身经历者,自然了解那副惨状,如今被白画师这么一提,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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