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太后颤了颤指尖,终于停下了脚步,那件事即便她想忘,又如何能忘记。

宗桓出生时克死了太皇太后,先帝虽然忌惮他,但也不好拿这些没有根据的事责怪他,只是平时冷落了些,不至于将他打入冷宫。

他之所以会被彻底厌弃,都是因为崇帝十三年冬天,在上书房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太后还只是萧贵妃,与她交情甚笃的淑妃怀了龙种,先帝十分欢喜,几乎夜夜留宿在淑妃的寝宫。

后宫这种地方,从来没有长久的友谊,只有相互利用,有共同的敌人时便是朋友,利益相悖时便是敌人,萧贵妃并未犹豫,她决定让淑妃小产。

淑妃虽然一直对她多加防备,但萧贵妃更技高一筹,她佩戴的香囊放置了些微能让人小产的药物,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得到,此药药性极慢,一时半会不会发作,但她与淑妃时常相见,不过两个月淑妃便有了小产的迹象。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巧合,淑妃那日得到先帝恩准,有幸得以进上书房探视四皇子,偏偏不慎被宗桓冲撞,其实撞得不重,淑妃也只是受了惊吓,退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子,下一刻却见了红。

如果换做是旁人,先帝或许会稍作考虑其中因由,但对象是一出世就克死了太皇太后的宗桓,淑妃被他的煞气冲撞小产实在太合乎情理。

萧贵妃当时也在场,她是沾了淑妃的光进上书房,却见到了自己儿子被先帝狠狠训斥,并发配冷宫的场景,那孩子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似是认命一般。

只是,他在临行前望了萧贵妃一眼,让她刹那间浑身冰冷,直到如今,她已经从萧贵妃成为了皇太后,也还是记得那抹幽深的冷淡的目光。

——他知道!!

他知道是萧贵妃害得淑妃小产,也知道他的母妃为了前程放弃了他,甚至对他见死不救,不为他说一句话,求一句情。

这也是宗桓在千秋殿三年,太后从未去探视一眼的缘由,她其实是心虚的,也是愧疚的,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如今宋嬷嬷提起这件事,她终于清醒过来,皇帝虽然还拿她当母亲孝敬,但他们二人之间远没有寻常母子的情分。

她曾经为武王要过一条命,如今,再没有那个脸面要第二次。

她闭了闭眼,面上露出颓败的神色,她这一生尊荣无限,原以为她是这后宫中最后的赢家,却原来输得这样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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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赤红色的烛光轻轻摇曳。

宗桓往苏漾口中喂了些温水,那两瓣泛白的唇终于显出水润的色泽,只是脸色还是苍白得厉害,怀中的男孩低垂着眼睫,如同一尊精致漂亮的木偶任他摆弄,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这样的顺从何尝不是反抗,宗桓从不知道,原来人世间真的有这样一种疼,明明半点伤痕也无,却疼得人窒息。

他稳住心神,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唇角,道:“朕已经着人查过了,下个月初二是黄道吉日,你好生将养着身子,等着朕迎娶你。”

一直安静的男孩终于抬起眼眸,轻声问:“不必去太庙祭祀了么。”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好似只是随口询问,可是听在宗桓耳中,却与嘲讽并无差别。

无论是武陵山,还是忘尘峰,他们在那里留下的只有糟糕的回忆,他只恨不得将这两座山峰夷为平地,哪里能容忍苏漾再踏足那里。

他深吸了口气,道:“不必去了,再也不去了。”

苏漾便不再说话,只垂下眼眸闭目养神,今日吃了不少苦头,他已然没有力气应付任何人。

比起委屈,更确切地说是失望,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算长,可莫名对宗桓有很深的好感,他说不清楚缘由,但毋庸置疑,他不自觉地将信任全然交托给了对方。

可是这个男人并未妥善保管,反而肆意践踏了他的信任。

宗桓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是慌乱,他近乎偏执地把人禁锢在怀中,好似这般便能永远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低喃道:“朕知道你在怪朕,可是朕本就是这样的人,朕活了三十多年,从没有人在意朕的感受,更没有人为朕着想过,血脉至亲对朕而言不过是笑话,除了背叛和算计,也没有别的意义,朕不知道该如何相信别人,宝儿,朕也想相信你,可是……”

苏漾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因为原主曾经背叛过他,宗桓这样多疑的人,要重拾信任有多难,其实可以想象得到。

只是,他终究还是被伤到了。

宗桓捧着他的脸颊,缓缓道:“听到你与宗旭的对话时,朕只当是出现了幻觉,原来宝儿心里一直都有朕,宁死也不肯背叛朕,能亲耳听你说出那些话,朕想,便是就这样死去也无憾了。”

苏漾蹙起眉头,嘟囔道:“疯子。”

宗旭额头抵着他的肩,低笑道:“朕是疯了,不过,是你把朕变成疯子的。”

第80章

天渐渐冷了起来, 寝宫里烧了地龙,苏漾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其实不善下棋, 只是对着棋谱排兵布阵,宗桓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只有见他出错了才会出声指点一二,苏漾也不理会他,只按着自己错误的法子来。

几次之后, 宗桓也不再多言,只是难免觉得神伤,他还记得这小东西曾经窝在自己怀里是何等乖巧可人,如今又是这般冷漠,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

有些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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