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下的小腿就挨了一脚。

牛大山疑惑地看向他,正对上他笑吟吟的艳容,呼吸一窒,忙垂下眼睑:“主子?”

“跟爷这么久,不知道爷吃多少的吗?装这么满干嘛?倒掉一半。”

牛大山不为所动:“主子吃得太少了。”

“……少个屁,我下午还吃了豆汁儿焦圈呢!”

“只吃了一个。”他想了想,补充道,“而且,已经过去快要两个时辰了。”

段弘瑾瞪他:“你自己肚子无底洞,还不许人吃得少了?给爷倒掉一半!”

牛大山抿唇,不甘不愿地抬手,把他碗里的饭刮回去一点点,好歹是不再冒尖。

段弘瑾翻了个白眼,接过碗:“老规矩,一点不剩的给爷吃完。”说完也不管他,扶起筷子开始夹菜。

牛大山微愣。

哪儿来的老规矩?

这是指,珍馐楼那天,以及今儿下午?

主子……这是怕他饿着吗?

他心下不住翻腾,生怕泄露出一丝情绪面上愈发板着脸,力持镇定地给自己盛了一碗饭。

羹芋苗。段弘瑾尝了两口,实在受不了,嫌弃地扔下调羹,整碗推到他面前:“全给你了,爷不爱吃。”

说着他赶紧灌了口茶。齁死人了!

牛大山盯着那碗看了半晌,咽了口唾沫,慢慢抓起精巧的调羹,看了一眼段弘瑾,见他没注意他,才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了一口。

甜意从舌尖直入心间。

他连忙掐了掌心一把,强自镇定下来。

段弘瑾没注意他的小动作,皱着眉头扫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江浙菜。

糖醋里脊、咕噜肉、松鼠鳜鱼、蜜汁叉烧、松仁玉米、白汁圆菜、海棠糕,加芋苗。

除了点心跟甜羹,其余全是甜出头、咸收口,咸中带甜的江南菜色。

段弘瑾懊恼,失策了!

光想着给这个不爱吃甜食的木头一点小报复,竟然忘了自己也不爱吃!

挑挑拣拣地吃了几筷子,实在吃不下去,他撂下筷子。

正专心致志、慢慢地品尝那芋苗的牛大山一僵,忙放下调羹看过来。

“无事,你继续吃。”

牛大山瞄了一眼他的碗,根本没吃几口。

他皱眉扫了一眼桌面,似有所悟,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

“你干嘛去呢?”段弘瑾茫然。

牛大山没回答他,朝走道上的小二招招手,待他过来后低声说了几句话。

小二点点头,转身就下楼去了。

牛大山虚掩上门,走回来坐下。

“怎么了?”

“加了几个菜。”说着,伸手把他面前的几盘菜挪开,茶杯续水。

加菜?

“加什么菜?”他眯眼。

“葱爆羊肉、煎蒸黄鱼、干锅鸡、干烧冬笋。”牛大山老实地一一道来。

这几个菜都是段弘瑾在外面吃饭时常点的。

这是给他加的?

段弘瑾心头泛甜。

但是——

新加的全是咸口的菜!

他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最后又得便宜这木头!

那他今儿的报复还叫报复吗?

段弘瑾佯怒:“爷让你加了吗?”

“嗯,属下自作主张,回去就去惩戒堂领罚。”

“领什么罚?爷还没发话呢!”算了,点了就点了,省得自己饿肚子,得不偿失。

段弘瑾抬脚用力踩住他的大脚丫子:“等着,这茬记下了,等爷想到法子再罚你!”先抓他一个把柄。

牛大山点头应诺。

“这些甜糊糊的,你也得给我吃完!”他皱鼻,指着桌上那一堆江浙菜。

“是。”牛大山嘴上应着,却依然不动筷子。

段弘瑾无奈。

好吧,他不吃,估计这木头也不会吃了。

那就等等吧,反正天气暖和,这桌上的菜一时半会也不会凉。

闲着没事,他干脆跟这木头拉起家常:“我记得,你是西宁人?”

牛大山点点头:“西宁怀安人士。”

“那怎么会被送进宫里当死卫?”

没错,牛大山原本是宫中死卫。

他刚开府时,母妃求了父皇,父皇挑了几个刚出山的死卫送了过来,其中就有他。

彼时母妃刚被晋为贵妃,兄弟中,除了二哥,就数他的地位最高。

当时隐约有传闻,说他或许会越过嫡二皇子,被封为太子。

他也沾沾自喜,愈发扯高气扬,怼天怼地,惹得母妃二哥训了他好几回。

然后过了不久,他就在探望母妃后出宫回府的深巷里遭遇截杀。

不要命的刀客、淬了毒的箭矢、被砍倒在地的马车、此起彼伏的惨叫……

若不是牛大山挡在他前面,估计他已命丧当场。

后来的他,无数次庆幸当时被母妃压着、派人去约二哥喝酒吃饭,才让二哥在最后一刻救下他,也救下牛大山。

虽然大山因此破相了。

寥寥几名死卫更是仅剩大山跟陈二俩人。

事了,原本对他而言毫无存在感的牛大山就被他转暗为明,提拔为府里的侍卫头子。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对他心怀不轨……

回想到上辈子他是如何发现牛大山的心思,他身上就开始热起来。

“宫里每年都会派人负责从各地搜罗一些孤儿、乞儿,集中送到山上训练。学成出来,进宫当死卫。学不好,就被送到各地当暗探,或送入军中。”牛大山淡淡道。

听得对面开口,他连忙收敛心神:“当时你多大了?家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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